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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天望向邈远的天空，这时阳光正好，“天机不可泄露，我已说得太多了。她命贵身弱，承担了超过她能力太多的命格，这种命格非我等肉/体凡胎能破。如果她未生在姜国，只是一普通寻常女子，或许会平安一生。”

无解，秦业沉默。

“所有人都是害死她的凶手，我是，秦王也是。”执天自言自语地说道。

“药给你。”秦业仍将丹药交给执天，“今天本王不追究，从本王回秦国那日起，先生便是秦国榜上通缉犯，至死方休。给你复生药，是希望先生以后莫要伤她，不求你帮忙，袖手旁观也好。”

执天脚步一滞，犹豫半晌才应道：“秦王胸襟，执天佩服。请秦王放心，日后我不会出现在秦国，也不会再做坏人命格断人前途这些阴损之事。”他接过药瓶，拱手朝秦业深深一拜。

未来么？隔开六界的结界快破了，世间会有更多妖魔鬼怪。

“既然如此，我便赠先生一把剑，助先生旗开得胜。”旁观许久的王翊突然开口，将自己的佩剑送了出去。

执天看到剑身上的古文字，暗自吃惊，“王将军将此剑送我，日后可就没那么趁手好使的武器了。”他并不推辞，双手接过，举过头顶朝王翊一拜。

王翊笑道：“武器嘛？我有的是，先生不必担心。”

“若将军不在朝堂，或许我们会成为伯牙子期那样的知己。”执天晓得王翊不简单，但他却看不透此人，“秦王，王将军，就此别过。”

他向二人道别后抱剑离开。

“王上，您也该走了。”王翊道。

秦业只觉王翊话中另有深意，但未问出口，只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发小，他越发看不透了。

四人在北城门外遇到，这时已是日落黄昏。灵致看到秦业很是欢喜，“王上，你怎么在这里？”

“去璧城城郊走了走，你们呢？”秦业绝口不提执天的事，突然发现秦施心事重重，“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也四处走了走，也去了琅嬛一趟。”但灵致犹豫要不要说，秦施抢先开口道：“没什么事，就是突然心情不好，大抵是……大抵是葵水要来了！”

秦业关切的脸冷了下来，扭过头去不理人。灵致愣了愣，神色亦是尴尬。

“总之我没事，等七天过去，我又生龙活虎的了。”秦施丝毫不觉当着两个大男人说女人的私密事有何不妥，忙挽着灵致将她拖走。

看来得让叔父婶娘好好管管她了。

王翊不自然地咳嗽两声，道：“王上，快些走吧。”

明天一行人即将离开，秦业不放心灵致，将人提到跟前反复叮咛教导。秦施本欲和她说说白天里的事，见插不上话只得离开。

“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王翊跟了她一路，找到机会叫住她问道。

秦施左顾右盼一阵，将人拉到角落，低声对他说起白天的怪事来。

“一开始我觉得那里圣洁肃穆，哪知会神魂离体。而且我看到的琅嬛很不一样，邪门得很。你说我前世是不是造过很多孽，才会看到地狱冥河。”

琅嬛让她很难受，仿佛多待一刻就会魂飞魄散，冥河里的鬼怪更是不顾一切的奔涌出来，欲拉她进地狱。

王翊突然拥秦施入怀，神色悲伤，却柔声劝她道：“怎么会？不都说无恶不作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吗？施儿那么好，前世怎会是坏人？”

“可我为什么会有坠入地狱的感觉？”秦施只觉奇怪。

“琅嬛始建之初在六界缝隙漂流，即便是今天，它也在漂泊，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只有你所见的才是真的。”王翊解释道。

秦施更觉得脑子混乱，“为什么灵致看不到，而我看到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王翊犹豫一阵，找好借口才回答数：“因为我博闻强识，射猎颇多，看过许多志怪传说，曾在某本书上看过这个说法。”

“当真？”秦施推开王翊，盯着他的脸问道。

王翊认真道：“当真，我从来不骗你。”

“哼！”秦施冷哼一声，不知信了还是不信。

晚上驿站各处灯火通明，仆役下人往来忙碌。灵致被秦业耳提面命叮嘱近一个时辰，仍不厌其烦的听他唠叨。“我明白了。”

“真明白就好了。”秦业不知她是否真听进去了，“我现在后悔了。”

“为何？”灵致不解。

后悔太过君子，他要无耻些就不会有现在这些麻烦事，“王宫来人了，回去后早些歇息。”

灵致失魂落魄地“哦”了一声，无可奈何地跟着来接她的人回王宫。

王翊送秦施回厢房后出来，才见这对惜别的人分开。他仰头望了望天上的弯月，飞身跃上屋顶，离开驿馆后直接往北城门方向去。

三丈高的石墙于他而言如迈过门槛一般容易，似飞鸟般轻盈跃过，动作极快的往北川璧山里去。

一身着白色长袍，须发皆白，面容年轻，手执一面铜镜的男子出现在神庙之中，他走到华音的神像前跪下，对着神像三跪三拜。

跪拜之后他走到左侧一被锁上的石门前，手一挥石门自动打开。他拉开石制抽屉，从中取出一把剑来。长剑出鞘，只见剑身通体漆黑，刻画着神秘纹路，两侧开刃，在静夜中寒意更甚。

利刃尘封已久，却锋利依旧。

归刀入鞘，白衣男子将抽屉和石门恢复原样，又朝神像一拜，离开神庙。到琅嬛外后，他重新施法为琅嬛加了一道结界。

“拿着。”行至半山树林中，白衣男子将剑交到王翊手上。

王翊拔剑试了试，锋芒逼人，“谢师傅赠剑。”

“此剑名为‘沉渊’，是上古之时的神兵利器，你用正好合适。”白衣男子声音幽雅，似缥缈的神音。

王翊收了剑，迟疑一阵后道：“施儿她……”

“不必刻意隐去这段记忆，过上些许时日她就恢复如初。”白衣男子说。

王翊犹豫一阵，辞别白衣男子后悄然无声返回璧城。

二月二十一日，秦使启程离开姜国。向姜离罗和白钺道别之际，秦业看了一眼灵致后道：“后边两年，吾妻就拜托两位照看了。”

“秦王说哪里话，灵致是本相与君上的亲生骨肉，照顾她理所应当。”秦业这副托孤的郑重模样，白钺见了很是不悦，明明他才是灵致名正言顺的拥有者。

“那就请相国做一个好父亲。”秦业说完又提醒道，“虽说婚期定在两年后的三月三，但灵致现在是本王诏告天下册封的夫人，若她在贵国有任何闪失，莫怪本王不客气。”

天下哪国能挡秦国铁骑？姜国现在势单力孤，白钺不得不服软，“秦王说笑了，联姻盟约已成，且已天下皆知，本相还能毁约不成？”

“本王相信丞相是信守承诺之人。”秦业冷声郑重地说道。

秦业气势逼人，漠然不笑时很是吓人，白钺被盯得心里发毛，忘记如何回话，只尴尬得呵呵笑。

“灵致，在白丞相和君上身边要乖乖听话，莫要逞能，本王两年后准时来接你回家。”秦业和白钺客套完，叮嘱灵致说。

灵致重重点头，“我记住了，我等着王上来接我。”

秦业朝白钺和姜离罗抱拳行礼后，领着他的人离开璧城。

目送秦国君臣离去，四大家族都松了口气。再看在女君身边的大公主，柔弱无害，一副不谙世事的天真模样，一看就极易掌控，他们会将她培养成一个完美的傀儡。

灵致收回目光，盯着脚下的地板，只觉周遭数道探视的目光如刀一般向她刺来，她承诺不给秦业添乱，但愿她能撑到他来接她的那天。

“回宫。”姜离罗只觉压在肩上的重物被挪开，大松一口气。秦业是她一生所见最强势之人，与他说话只觉乌云压顶，不自觉的矮了一头。

启程回姜王宫，白钺借处理国政离开，姜离罗毫无异议，“你去忙吧，我领灵致四处走走看看。”

“也好。”白钺笑容和煦地说道，现在国中事务繁多，其余三大家族蠢蠢欲动，他没多少闲工夫和灵致增进父女之情，她的价值还要等执天考量之后再做定夺。

此前两日灵致暂居在姜离罗的辰芳殿，今日要搬去新居所。于姜国而言，圣女远比国君重要，是以明光殿乃姜国宫室中最奢侈之处。

明光殿地方极大，地势也高，修缮得精巧别致，如传说中的桂殿兰宫。灵致一进大门便被里边布置震慑到。当真是金堆玉砌，奢华至极，有南海珊瑚珍珠，北地狐裘貂绒，东方丝绸锦缎，西境玛瑙宝石。

好物堆砌太多会觉俗气，不过宫人手巧，布置得宜，且都是清新淡雅的颜色，看起来并不觉庸俗。

灵致踩着西域传来的羊绒地毯，步步往前，步步沦陷。这是四大家族为圣女布置的金窟陷阱，在秦国时，秦施曾向她提起这座宫殿，说它是天底下最华美的宫室，连天宫也比不过。

“比起两百年前，这已算简陋了。”姜离罗羞愧道。

“不，已经很好了，无需再添东西了。”灵致忙说道。

“这些是娘亲自布置的，喜欢吗？”姜离罗亲自拉开翼纱窗帘，深金色，由楚国工匠制成。窗帘后边是镂空雕花的石窗，将宫中南面景致尽收眼底。

“谢谢母亲，我很喜欢。”虽说容貌性子不像，不过审美大体相同，灵致对宫内布置陈设挑不出毛病。

“喜欢就好。”姜离罗喜极而泣，声音已开始哽咽。

灵致不知她有多少眼泪，忙让她别哭。

“娘只是欢喜。”姜离罗破涕为笑，反去劝慰灵致。

走完明光殿，母女二人叙完话后已到午时，宫人上来请示在何处用饭，姜离罗想了一会儿道：“丞相中午回来吗？”

“丞相说不回来用饭，说晚上安排了家宴，请长老还有白老大人他们一起。”宫人回道。

“午膳摆在辰芳殿，把二公主还有两位小公子也叫来。”姜离罗吩咐完宫人，又对灵致道：“你父亲政务繁忙，中午不回来用膳，先见见你的弟弟妹妹。”

“都听您的。”灵致早听说过，姜离罗膝下还有一女二子，次女姜攸宜十三岁，聪慧敏锐，明艳张扬，天资极佳，小小年纪已有君王风范，只可惜不占长字。三子白曦十一岁，四子白黎九岁，一个平庸无奇，一个年纪尚小，但聪明狡黠，正是猫狗都嫌的年纪。

辰芳殿内宫人已端上吃食，精米白面，蒸鱼炙肉，还有几道灵致未见过的青菜。若论口腹之欲，秦国的确差姜国一大截。

“挨着娘坐。”灵致回来，姜离罗尽力弥补，事事以她为先。

“若让妹妹弟弟们看到了，会认为您偏心。母亲，我坐您左下首的位置吧。”灵致推辞道。

姜离罗未想到这层，笑道：“是娘想差了，你就坐左下首的位置。”

不多时宫人领着个女孩儿和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进来，灵致见到他们起身见礼，并不多说话。

姜攸宜戏谑地扫了灵致几眼，自顾自地在右上首的位置坐下，笑道：“母亲，这就是攸宜的嫡亲姐姐？看起来和咱们一家人并不相像呢。”

白曦礼貌规矩地叫了一声大姐姐好后，附和姜攸宜说：“二姐姐说得很对，大姐姐与我们并不像。”

灵致并不否认，大方道：“的确如此，所有人都这么说。”眼前的美少女和两个眉眼精致的小少年一看就是女君夫妻亲生的。

姜离罗皱眉，最终忍下所有不快，缓声道：“的确不像，但我们是一家人，先用膳吧。”

“是一家人吗？”年纪较小的白黎疑惑道：“大姐姐，我听说你是因为秦王出事才回姜国的，如果秦王没事，你是不是不回来了？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他干净无害的眼眸认真盯着灵致，又追问道：“你觉得我们是一家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