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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青山白水巅之燕过环山 gigic 6628 2021-09-30 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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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黑透了,市中华灯初上,她二人行于夜市,人寰如海,却恰似各色阎罗,各有张罗。

想必方才隔墙之耳就在左右,虽无可畏惧,只是不料夜风起,祁琳却在这时发了病;一时无处可避,偏这时来了个酒肉和尚挡住去路。乍一看,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却是疯癫满口胡诌,原来真是个疯子。肖缨在人前不便动手,那和尚似醉似醒,只对祁琳一人讲话,旁人扰他,他也不理,只道自己会批命,说这灵水县有女施主需要的东西,不要草草经过,他又嘘声道东西在灵水士绅梁氏手中,是一把宝剑。

肖缨的盘龙剑已是宝剑中的宝剑,北祁若要宝剑,岂有得不到的,区区士绅,闻所未闻,肖缨并不信他,只是他又做出批语,‘那宝剑不为诛戮,女施主手染鲜血,却无缘杀戒’,听得祁琳一时心安,他又道求得宝剑有利于与爱侣相逢,若不然便会早早分散,如预言一般,听了不禁让人后知后觉。

和尚说完便走,在不认得谁是谁,又去缠上别人,同样是只与一人讲话,讲完便走,只有他说的道理,不许别人去问。祁琳原路折返,派肖缨去了东郊田。

想来也是必然,当年放在灵水的死士不再少数,只因是南北枢要之地,虽可见阡陌无数,但其间尽是杀戮,多年来未干涉经营,是不想露出北祁行迹,是故只有死士,并无组织,当年人事,亦不知如今在与不在。主父多年未有新建设,又岂会是真的看不到!

肖缨过了城外马行吊桥,四野皆田,天色已深,正不知如何去寻零散死士,她自知一双凡人眼目,难看出所以,又怕无果而终。城门快关了,擦肩的尽是农人商贩,肖缨背后有人从容走来,肖缨未动,那人便从容超过,怎料是一袭黑袍!肖缨看了黑袍的裁剪和针法,是同道中人,只是不敢相信那裁剪的规格与张踏的一样。他与肖缨并肩之时,须眉一紧,足下生风,引得肖缨去追。

肖缨认得,那是天建都的脚下功夫,也猜到是祁信的人。肖缨一番设想,子信公子心腹有四人,刨去张踏和晏云白,便只有徐简婷和邬明尧。光看这人的身段,比张踏还要高一些,肖缨断定是邬明尧,只因徐简婷是女子,但又不敢用性命开玩笑;如若是邬明尧,那他在四人中排在第二,武功自然高过自己!这人鬼鬼祟祟,方才窃听若也是他,肖缨心中怕的是子信也藏兵。

追了片刻已至无人之境,肖缨心知不该在往前追,这人明明是在引她!但她太好奇了,方才祁琳一番话,使她想探寻究竟,这灵水县,到底有怎样的秘密呢?她希望眼前这人不是邬明尧,这样或许能探寻到一些结果,也希望这人是邬明尧,若是邬明尧,虽是荒郊野岭,自己的身家,便可性命无忧!

不能在追了,在追便会引起东郊死士的的注意,但肖缨还想追逐,那人虽在前,但留心着肖缨的速度,肖缨自知凭自己的轻功根本不可能追上,但眼前这人就像在考察自己的轻功,亦快亦慢才拖延至此。他若反扑,肖缨必死无疑,在这乌黑月下又有谁知,想到此处,恐怕尸体都不足以来做娇主的饵证,这才停下了脚步。

肖缨已不敢将这,看做一种戏弄,因从没在这般劲敌面前不顾忌生前身后!

那人遮着面目,回眸间似是决定反击,却没发力,回身一击之下又叫肖缨避过,儿戏般几个回合草草而过,肖缨渐渐体力不支,闪躲亦慢了,肖缨只是悲愤这种死法,连武器都用不上,要宝剑何用!她这时目光阴柔含恨,临死的风声使她瞬间长大了,自裁的想法油然而生,躲闪间田间麦叶划过她的手腕,溢出一圈殷红,宝剑脱手,本以为死到临头,敌人却不再进攻。

邬明尧:‘蟠龙落地,原来是肖姑娘。’

肖缨:‘邬明尧?’

邬明尧:‘正是,得罪。’

肖缨:‘为什么?’

邬明尧:‘是肖姑娘放不下诛戮,邬某以为是什么招了您。’

肖缨:‘你以为是什么?’

邬明尧代她拾起宝剑交还,道:‘邬某次来是为见五主,想不明白该不该见,这才得罪了肖姑娘,烦请肖姑娘引荐。’

肖缨:‘你以为是你带的东西,招了我?是什么?’

邬明尧:‘这东西只能给五主看。’

肖缨:‘我若不从呢?’

肖缨直起身,伤口亦在流血,看着邬明尧的神色,肖缨已感不详,只是不敢言。他能从内宗赶到此地,此事堪重!

邬明尧:‘蟠龙落地,肖姑娘是五主心腹,邬某得罪了。’

邬明尧长身作揖,肖缨不好在说什么。

肖缨:‘二爷派你来的?’

邬明尧:‘是也…非也…’

肖缨:‘张踏同晏云白尚未归宗,你如同宫守,二爷岂会派你远行!’

邬明尧:‘邬某有求五主,事态紧急,但求一见。’

肖缨终是允了,不敢怠慢。

……

邬明尧随肖缨回到客栈,祁琳发病之后调息屏气,邬明尧在榻下跪了大半个时辰,才将怀中书信乘上。祁琳看完转手递在红烛之上,那书信虽已化灰,可这二人愁涩满面,四目相对,终是连叹也叹不出,肖缨看在眼里,不敢做声。

祁琳叫邬明尧落座,久未言语,红烛侧影,终是急怒攻心,呛出一口鲜血,邬明尧坐而又跪,不敢多言,祁琳放出话来:‘明日归宗…’

……

邬明尧神色辗转,书信传达,事已脱口,便有些乱。肖缨在一旁又燃起一根蜡烛,凤衣望她一眼,她便都熄灭了。房中乌黑一片,只是窗口有些月影,眼前倒觉得清明了,只剩蝉声。

邬明尧:‘实不相瞒,日前为遮盖此事,我亲手了结了梅花墓一位司查使,外头的人听风就是雨……现在宗里也正查着呢,我只怕遮不住此事。’

肖缨不禁哑然,虽未曾见信,却疑究竟是何事?岂能犯下如此重罪,杀司查使可视为叛逆,邬明尧待罪之身,如今远行奈何未逃;由此可见他并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他杀司查在先,日后此事败露,亦是梅花墓审他,又岂会有好果。

祁琳在座上一动未曾动过,肖缨只觉得一股煞气,不敢去扰,小心听着娇主喘息之气。

信笺并非祁信所书,邬明尧此遭却为子信而来,却并未受命,他是一颗护主之心难泯,受徐简婷所托,不得不来。徐简婷在子信手下排行第三,跟随子信少说也有七八年了,日久生情也是在所难免。祁琳想着想着,生出一股思绪,当年他们出道之时,便如同今日的自己,心生不忍,感叹死士风光不过七八载,但凡有个一星半点的纰漏,也是一晃烟云岁月风吹散。凤衣明白徐简婷对于子信的意义,只是这一主一仆,终是罪过,恍然间恰似看到血泊。

徐简婷这封书信,是向祁琳请死的,因她腹中已有了子信的胎儿,不忍自裁,又惹出事端,害了司查使的性命,为人母者无非是想留孩儿一条性命!徐简婷思前想后,她害了梅花墓的司查,就不敢去求长小姐,能求到邬明尧,就不敢去求张踏,因她太了解张踏的脾性,她怕脱口之时,就会一尸两命,能求的只有凤衣。

月影下邬明尧跪的虔诚,祁琳想迎他起身,却满脑子的徐简婷,思虑之下为她想好了替罪之身,只是犹豫。缓缓的气息,凤衣终于开口,只是这一时三刻之间,她的声音变得平淡无力,没有语气,只是诉说,这声音,一夜白头之感,并不符合她的年纪。

祁琳:‘是我报恩的时候到了,天建都要我用命来还。’

邬明尧:‘惭愧,明尧斗胆。’

邬明尧听着这样无力的苛责只有惭愧,重新审视着这些年,从张踏口中听来的凤衣,渐渐地想看着她的脸,因为变换得无从分辨。

祁琳:‘奈何是我?姐姐嫡出尊贵,为何不去求求姐姐。’

邬明尧:‘简婷说她不敢,我亦无法强求,何况已经害了梅花墓一位司查使,公子不知道,近日又要去见长小姐,实在是不敢。’

祁琳:‘二哥还不知道,你们就不想以后,会害了我?’

邬明尧:‘惭愧,委实想保住这两条性命。’

凤衣问的很不留情面,严厉却平淡亲切,邬明尧似乎分辨的出来,此时此刻不该有华丽言语阿谀奉承,记得张踏以前曾说‘不要多说,也不要给她开口的机会’。此刻,这句话在邬明尧耳际盘旋。

祁琳:‘我当是二哥要除我,这般事,也来拉我下水,你可知此事若不妥,我与二哥,在难相处!’

邬明尧:‘邬某明白,只求小姐看在是北祁血脉,放下这些……邬某经手此事,便是东窗事发,邬某罪责当先,绝不连累您。’

邬明尧深知自己挡不住东窗事发,此刻不该言语周旋,他出口便后悔了,只是祁琳并没怪他。

祁琳:‘徐氏,你大可以骗着子信公子,藏了她,待小儿落地,也就好办了。她难不成还妄想着名分?’

邬明尧:‘公子一日都离不开她,邬某只是知道,不能扰了公子,五主所说的藏人也好,名分也罢,邬某怕的是人微力薄,保不住这母子,至于名分,未曾奢望,不过毕竟是北祁血脉,能名正言顺,自然是更好。总不至于落地便做了死士吧。’他的口气也渐渐平静,这二人的谈话越来越像,肖缨听来听去,最担心的还是凤衣的病。

祁琳:‘你看她发信之时,已有几个月身孕?’

邬明尧:‘看来她是铁了心要为公子生下这个孩子,求我之时也有四个月,只是借着衣衫遮挡。’

祁琳:‘你为何杀司查?被他知晓了?’祁琳第一句轻佻的言语始才而出。

邬明尧:‘是,明尧是怕封不住他的口,害了公子,毕竟这事公子还不知。’

祁琳:‘先不要告诉你家公子,二哥心急意切,有所作为便会授人以柄。’

邬明尧:‘简婷在内宗是留不得了,若在叫人发现……’

祁琳:‘徐简婷身在炼狱,她信我,也是无由,我比她多的是权柄,亦不敢说十拿九稳,邬先生岂能也由着她,要知道二哥之势如日中天,是北祁的中流砥柱,我毕竟不是嫡宗,如若没有了哥哥,便是我得了最大的好处,我排挤还来不急,你们岂能来拉拢我。’

邬明尧:‘邬某即冒这一遭风险,又岂有不信之理,尊主明白明哲保身,亦该明白寻时借势,我天建都在他人看来若遭此不测,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不能灭的干净利落,您得到了亦用之不爽,尊主不如扶持一把……’

祁琳:‘烦邬先生先走一步,将简婷接到太湖小榭,让她与简玫姐妹相聚,我随后便到。’

邬明尧只是磕头,不知如何言谢,亦不知这是几分救命稻草。

祁琳:‘你能留着姐姐的清白名誉,我谢谢你。’

邬明尧:‘今日若不成,或我求了长小姐也说不定。’

祁琳:‘我当为姐姐减去麻烦,或今日你连累了姐姐,留下了我,我未必是权衡之人;今连累了我,未去招惹姐姐,才是长久之计,若我不成了,姐姐与二哥,尚可互为犄角。’

邬明尧不是不明白,只是管不得这些,装着云山雾绕,不知生路何从,自从他绕过张踏求见凤衣,便再无退路。祁琳比徐简婷晚一日到太湖,几只燕儿由肖缨引去了他处,允湘陪伴左右,内廷沉寂,阴云浓重,恰是雨露时节,纸窗之下晦暗闷热,待徐氏二姐妹扶持入室,简玫理当行礼,便当先跪了。徐简婷泪眼相望,如乞如求,她本不该直视祁琳,但因心事繁重,含泪上前几步,看着祁琳双眸,望一刻,读懂了什么,便再无言无语,只是闷声欲跪。允湘一个箭步给迎了起来,亦没有半分言语,只觉着简婷双手汗水似要将袖口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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