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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真是一副，让人心软的画面呢……”服部八重藏摇头晃脑、并且是没有丝毫感情色彩地叹息着，搂着高江生的肩膀继续往外走，伸手打开了大门的反锁同时说道：“其实只要，高处长可以配合宪兵队，提供重要的线索，那么就是，戴罪立功了，还是继续当行动处长，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呢。”

天草弓推面向会议厅内还留下来的三个人微微颔首躬腰：“打扰各位了。告辞。”

服部八重藏才一开门，发现门外除了自己带来的四个宪兵之外，行动处的六个小特务和情报处的王彦朗还有郑银贵都等在外面没有离开，全部八个人看见高江生的神情都是一呆，但也没有过分的震惊，仿佛已经想到了这是肯定会发生的局面。服部八重藏从腰间抽出一把德制M712式毛瑟手枪递给王彦朗：“王君，这是你的吧。”

王彦朗迟疑了一下，多看了高江生一眼，再才接过自己的配枪收了起来，一副想问又不方便开口的样子。

服部八重藏哈哈一笑，在王彦朗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王君，没有你的事情了呢，所以你的枪，还给你了。”说完，在四个宪兵的拥蔟下，服部八重藏还是继续搂着着高江生的肩膀向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包括王彦朗在内，还有一直守在门外的韩畏的秘书严朝辉，全部十一个人的视线都投在高江生那看似和服部八重藏同样宽厚壮实、现在却佝偻得像个八十岁高龄的老太太一般的背影，眼中的神色无尽唏嘘。

行动处的谭至宝日常里是除了倪志远等几个和高江生的拜把兄弟之外受恩惠最多的人，一时心急，立即抓向了会议厅的门把手，想问个究竟，但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王彦朗面容冷峻地问道：“高处长是从韩部长和殷总监的面前，被天草队长还有服部课长亲自带走讯问的。你猜猜这是该多严重的事件才会闹成这样？尚处长和殷总监说的什么话你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吗？你现在进去问谁，谁又会告诉你？不想被引火烧身的话，今天你看见听见的一切事情，就不要向无关的人多说一个字。你们大伙儿都是，不想死就全都别乱说话。”

其实就算是高江生和尚稚水火不容，王彦朗又是尚稚的亲信，但王彦朗日常里还是很有人缘的，不管是情报处的还是行动处的，谁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王彦朗都会伸出援手，就连高江生都对王彦朗没什么反感。并且王彦朗今天还救了高江生一命，反被高江生用枪指着脑袋破口大骂，就算高江生碍于面子不对王彦朗道歉，行动处的各个特务对王彦朗还是心存了一丝愧疚的。

见是王彦朗制止住了自己这群人的鲁莽行为，谭至宝更为感激，说道：“那王大哥……我们这帮小兄弟的阅历加起来还没你强，你觉得……我们高处长这次到底有多大的麻烦？”

“多大的麻烦？”王彦朗看着谭至宝，还有行动处另五个小特务半晌，才尽量缓和地说道：“恐怕我今天救了高处长的那一下，有可能是白救的。”

震駭之下，谭至宝等六个小特务呆若木鸡。

当高江生的背影消失在会议厅大门的那一刻起，韩畏就知道永远不可能再看见这个背影了，一直站立不动地看着会议厅大门发呆。

尚稚和殷石愚交换了个眼色，都觉得尽管现在的韩畏很威胁，极有可能爆发，但现在也是韩畏最虚弱的时候，必须赶紧扩大战果。干咳了一声，尚稚说道：“殷总监，现在……高江生的问题暂且交给宪兵队去调查了，但是咱们手上还有锄奸团的案子没有办完啊？”

殷石愚接过话头：“锄奸团？如果这几个目标真是高江生救了的话，那么高江生当然知道这个锄奸团的全部信息，那么剩下的人就全部不是目标了，继续下去也没用，现在倒是有另一个紧迫的问题需要解决。高江生短时间内恐怕是无法执行职务的了，而行动处这么强力的部门不能没有一个负责人，咱们必须赶紧挑一个有能力的人先把行动处的工作扛起来——您觉得呢，韩部长。”

韩畏继续看着大门发呆。

殷石愚：“韩部长，您觉得……”

“这人前脚刚走，殷总监就迫不及待的要抓行动处了吗？”韩畏冷声插断，回过头来说道：“我觉得殷总监的这个提议很正确啊，也很及时，那么殷总监心目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殷石愚神色不惊地点了点头：“有。”

韩畏冷笑：“尚处长够忙的了，而且一直是带着伤病在工作，就别给尚处长再增添负担了吧。”

殷石愚还是没有对这个态度起什么反应：“我觉得合适的人选是倪志远。”

韩畏陡然间愣怔住了，就连尚稚都是愕然地看向殷石愚，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下，为什么殷石愚不趁机把行动处给抢过来。

殷石愚正色说道：“是的，就是高江生的把兄弟倪志远。”

韩畏回过神来，沉吟着说道：“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殷石愚：“除了高江生之外，倪志远是行动处资历最深的成员，目前也没有任何人比倪志远更适合暂领行动处的工作了。不知道我的这个提议，韩部长觉得如何。”

尚稚的心念转了几转，压制住了自己想提议王彦朗暂代的念头：“殷总监说得是，行动处是强力部门，别说一日，哪怕是一分钟也不能断了负责人，立即就得有人接起来。”

韩畏突然把脸朝向了尚稚，笑着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尚处长，你觉得……算了，没事。”

尚稚微怔了一下，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也不愿在这个事情上继续发生冲突，时机不太合适，另找话由回道：“韩部长、殷总监，职部以为锄奸团这事情，虽然现在看来已经是黄了，但是如果使用侦查力量追查一下的话，至少多少也能追查到疑点这五个目标是如何被人营救走的，也许从技术的细节角度上能找到一点线索，或许……如果能找到点什么的话，对于高处长的问题上，或许能有点什么帮助？”

“哈哈哈哈……”韩畏放声长笑：“原来一手揪出高江生的尚处长您，还有这份好心呢？”

尚稚微笑并且恭谨地回答：“部长，正如职部在真假夜莺一案上的主张一样，职部向来胆小，所以凡事不求登顶、只求万全。职部宁愿提议把徐国器和燕景宗一起枪毙，也不愿冒险留下任何一丝可能产生的危险，现在也一样。确实是职部发现了高江生事实行为和事实结果上的冲突疑点，也是职部坚持把高江生的手枪送去宪兵队检测弹道，才让天草队长和服部课长联系上了数月前宋成熙一案，职部确实为始作俑者，但是凡事还有个万一的可能——就像部长刚才所考虑的，如果是真有别人把高江生以前射出过的子弹塞进了宋成熙的尸体里的呢？只要在理论上有可能，职部觉得就必须查证清楚。”

“好啊，好的。”韩畏明显地无意、或者说是没有精力再和尚稚虚与委蛇的废这些个屁，直接重重点了点头：“殷总监怎么认为的我不知道，我同意了，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我批准了。”

尚稚看了殷石愚一眼，得到殷石愚的首肯之后，尚稚再才说道：“部长，总监，那么职部先去找陈处长汇总一下各方面的线索和细节了。”

看着尚稚出门再反手把门带上，然后一瞟韩畏紧盯在自己脸上的双眼，殷石愚波澜不惊地说道：“相信韩部长还有话要单独对我说吧——是在只有你我两人的情况下。”

“哼哼。”既然双方已经是把一桌满汉全席给掀了，韩畏也就不用维持表面上的客气了：“老朋友，老同僚，今天这一刀捅得深啊？很痛快吧？”

殷石愚的大拇指拨动了几下金刚菩提子佛珠，平静地回道：“老韩，如果你要使用捅刀子这个字眼，那么就算是捅刀子吧，但我完全是再按规则行事，如果你发现我身上有什么疑点，不妨也照规则办理，我没有怨言。”

韩畏冷笑着说道：“今天你赢了，我输了，高江生要死了——但是老朋友，现在只有你我两人，我对你说一句交心的话，出门之后你当然可以不认，我也懒得对别人宣扬。很简单的一句话：你真的相信高江生是内鬼吗？”

殷石愚再拨动了几下佛珠：“现在我信还是不信，都不重要，主观没有意义，我只以为具体证据定论。”

韩畏：“证据是哪里来的？”

殷石愚：“尚稚发掘出来的。”

韩畏：“尚稚同样知道全部的监控计划，作为和燕景宗一同制定检索条件的负责人，尚稚更清楚谁是真正的锄奸团成员，派王彦朗去找高江生借人的是尚稚，以乔文哲为理走向高江生的是尚稚，在枪战现场主动引发冲突的人是尚稚，坚持把高江生的手枪送去宪兵队的人还是尚稚……”

殷石愚冷声插断，气息不再那么节奏稳定地问道：“老韩，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从来都奉行着‘多听少说’的基本原则，从来不会插断别人说话的，为什么现在会这样？其实你已经猜出来了，所以不冷静了。”韩畏冷笑着盯住殷石愚的双眼：“老朋友，你不用承认或者否认，你和我一样清楚，如果高江生是他妈的内奸，全中国就没有他妈的汉奸了。可是除了宋成熙尸体上的弹头、这个对高江生最致命的一击我暂时无法解释之外，是谁他妈的把高江生这么一个铁杆汉奸给打造成了抗日英雄的？”

回视韩畏半晌，殷石愚的气息才回复了稳定：“老韩，我在这里和你单独交谈，只是为了特工总部的未来着想，抓锄奸团肯定是不可能了，而且也不重要了，但是出了高江生这么个事，特工总部的前途堪忧了，很可能面临日本人的人员调整，甚至是裁撤，我是为了特工总部的安全着想，而不是为了你的无端猜测。”

“特工总部的安全？哈哈哈哈……现在没人是安全的了！”韩畏再次放声长笑：“我是一定不会安全了，高江生一定会牵连到我头上的，也许是下一分钟，也许是明天之后，反正我是不安全了，但是你——哈哈哈哈……”

殷石愚：“你想多了，无论高江生会说出什么，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你的属性会有什么问题……”殷石愚的话语一顿，脸色剧变：“你刚才对高江生最后一次说的话，是什么指示！？”

韩畏：“哈哈哈哈……那不重要，反正我一定是会有麻烦的，我确实是不安全了，但是你呢？老朋友，相信你现在心中也已经犯疑了，你的未来女婿是因为私争而刻意整死了高江生，也还罢了，但是如果利用宋成熙这个身关夜莺大案的成员来陷害了高江生，你还觉得这只是私争吗？如果你未来女婿的属性不是你认定的那样，老朋友，就先别谈什么特工总部的安全了，你还觉得你个人是安全的吗？你还觉得今天你是赢家吗？哈哈哈哈……”

看着韩畏已近癫狂的狂笑，殷石愚的脸色继续变色，直到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