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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蒸汽

血火流觞 流浪的军刀 5499 2022-06-12 1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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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浴室并不算大,不超过十平方米,严格按照了俄罗斯风格设计,室内雕刻着常见的高加索式花纹的木饰,木门厚重得简直像是战列舰的装甲一样,热石地坑里铺着烧得灼热的大石块,地坑边有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木水桶,上下阶梯型的长榻下部缕空形成栅状,方便排下汗水,热蒸汽是往上飘的,耐受不住的人可以坐在下层低着头喘气,而能躺在上层木榻上的人在俄罗斯人里也不多见。

纵是燕景宗这等烈火精炼过的身躯也有点耐受不住这四十多度的湿热高温,每一口呼吸都好象是在将一柄锤子直接砸进了胸腔,那滋味比在长春的日本关东宪兵司令部被灌进肺里的辣椒水也不遑多让,而且福山冈却躺在上层长榻上,表情好象是非常满足似的。

燕景宗坐在福山冈正对面的下层长榻上,才仅仅进门和坐下这一个动作就汗如雨下。而紧跟着进来的町山纯一郎,则坐在横躺着的福山冈身前的下榻上,尽管同样是汗如雨下,但盯着燕景宗目不转睛,手上紧紧抓着一个毛巾团,就搁在大腿上一动没动。

哪怕不用听邢厚土这几天跟踪侦察的情报,燕景宗也足以确定这是福山冈最贴身的护卫,毛巾里包着的是手枪无疑,这副毫无顾忌更是毫不掩饰的神情,那是用表情在警告自己:‘喂,混蛋,看不出这里很敏感吗!’

任凭脸颊两边的泥水像泥石流般的往肩膀上奔涌而下,燕景宗绕有兴趣似的抬起了下巴,仰着脑袋拿鼻孔冲着这个贴身护卫,眼神里更是直钩钩地反击:‘不走又如何?’

町山纯一郎没有任何理由、更是没有权力强制一位陆军少佐的行为,尤其是这种已经在野战战场上杀红了眼的野蛮的家伙,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坐在原地不动地死瞪着这个不知好歹的陆军少佐。

燕景宗好象还觉得反击不够犀利,伸手抓起清水装得满满当当的木桶里的水瓢,舀了满满当当一瓢水浇在了热石地坑灼热的石块上。

滋滋声响下蒸汽升腾,桑拿室内的视线更是模糊了几分,町山纯一郎感受到热浪扑人而来的同时,双眼更是加强一百分的警惕,以防这个陆军少佐有什么可疑的动作。

温度的急剧变化令福山冈都感觉到了湿热大增,睁开眼睛侧头看了一眼,马上又转了回去继续闭目养神,好象是再热也不嫌热一般,还抓起手边碟子里的酸黄瓜往嘴里塞了一条,悠哉游哉地咀嚼着。

除非必要,燕景宗并不会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耐受不住这已达五十度出头的高温似的模样,把头低得更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眼却死盯着那个贴身护卫针锋相对地在挑衅。

日本沐浴习俗中也有蒸汽浴,町山纯一郎远要适应得多,但这湿热程度实在太高,坐在下层木榻上也不得不伏低了身子,大口大口喘着气。町山纯一郎认定一点,只要不和这些野战战场打疯了心的野战军官正面引发冲突、至少不是自己主动的原因而引发的冲突,能用不吭声的方式轰出去最是安心,比如再浇上一瓢水。

于是桑拿浴室内的热蒸汽更为朦胧了一些

两人仿佛是用另一种不动拳脚的方式在搏斗,考验谁的意志力更为坚韧,谁能挺到对方先走出去浴室的那一刻。

两人更仿佛是订了一个不出声的决斗契约。站在陆军少校的角度上,如果使用武力对付一个无军职的人,那应该是耻辱;站在贴身护卫的角度上,如果使用要保护的重要人物当大帽子压人,那应该是自认自己的无能。所以两人都赌上了尊严,不忍受到一方先崩溃的程度绝不能认输。

桑拿浴室吊顶的灯光投射下来的全部是暗淡的黄光,再透过朦胧的蒸汽,尤其燕景宗远比这个日本人更不习惯高温湿热的环境,燕景宗推断着对方和自己的极限,知道再坚持不到十分钟了,而理论上在这种环境下人类身体不受伤害的耐受极限不过才二十分钟。

町山纯一郎自己也难耐无比,但身负巨责,不敢有丝毫懈怠,不过毕竟是受过搜查专业训练的警部补,已经从对方潮红的脸色和逾发加粗的急促呼吸中可以观察得知,对方已经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终于是这个陆军少佐忍受不住,做出了一个心虚的动作:伸手在木桶里又舀了满满当当的一瓢水,准备再倒进去热石地坑增加湿热度的样子。

町山纯一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直视对方,好象是在鼓励对方浇上去似的。因为从受过的搜查专业训练里足够可以判断出,双方都已经接近了人类的极限,如果对方还忍受得了,万万不会做出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的,而对方做出这种行为只能是在虚张声势,意图吓唬自己早点认输。

燕景宗的表现正如对方所料,潮红的脸色竟然出现了间接性的青白色,凶狠的双眼死盯着对方眨也不眨,但抓着木瓢的手一直僵持着,不敢真的把水倒进去。

町山纯一郎更为得意地笑着,甚至还坐直了点身子,呼吸逾发平稳。

燕景宗终于承认了自己确实是在虚张声势,缓缓地把木瓢放在了屁股边的长榻上,神情也颓唐了下来。

町山纯一郎收起了微笑,坐直身板,正色看着对方。

受过的专业训练,以及来了中国才听见的很有道理的一句中国俗话:‘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都在告诉町山纯一郎,赢了就行了,别做痛打落水狗的小人举动,那太容易招起对方不顾男人的赌约的尊严、抄起了武器,那就太不成样子了。况且町山纯一郎一直没有忘记对方的身份,这可是个才在野战战场上和支那勇将张自忠的部队杀红了眼的陆军少佐。

但燕景宗表现得就此认输还略有不服,僵坐了一会,突然提起还有大半桶水的水桶站起来了身子。

町山纯一郎不动声色,但是动作很明显的把手中的毛巾团提起了一点,毛巾团里那短短的一截突起物正指着对方。町山纯一郎还真担心对方不顾军人和男人的尊严,恼羞成怒发作,要把木桶砸在自己或者福山冈的头上,那就只好开枪了。

虽然击伤一名身有战伤的陆军少佐,这个结果肯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但毕竟是对方动武在先,要伤害重要保护目标,说到底,那也是对方的不是。町山纯一郎相信对方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也不是很担心这个陆军少佐真敢动武。

燕景宗两大步走到门边,猛力一伸手拉开了厚重的木门,站在门边上享受着凉气侵体的舒爽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肺里的闷烧感立即缓解,但是这样还不够,举起水桶顶头浇下,全身上下立即凉透,这才算是解脱了。

町山纯一郎终于没有那么紧张,因为这个陆军少佐能做出这样的动作,至少表明已经认输了。而作为肩负着帝国尊严的男人们,这已经就是代表着无论赌约的输赢、至少还能堂堂正正的去面对,不管怎么样说,这就是帝国男人们的尊严底限了,已经超出了支那人的道德标准无数倍。

燕景宗回头看着这个贴身护卫,口中依旧大口大口呼吸着,仿佛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差不多过了一分钟,燕景宗才正常步伐和频率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把水桶搁在地坑旁,然后像是在做一件太日常不过的事情似的、把搁在长榻上的水瓢也放回了水桶里。

平静,而不带任何烟火气的做完了这几个动作之后,燕景宗出门。在迈出门口的最后一步时,燕景宗向这个对手行了三秒钟的注目礼,然后气度刚强、动作僵硬地冲着这个贴身护卫猛地一点头,仿佛是在表达对对手的敬意。表达完毕之后,燕景宗把毛巾往肩膀上一甩,走了。

町山纯一郎舒了口大气。

在町山纯一郎倒不是这个陆军少佐有任何的异常,更不是有什么危险。平常的浴客只要井手太郎在门口拦住说明就可以了,无论是日裔或白人,基本上没人愿意给自己自找麻烦,而这个陆军少佐的身份和经历都太不可强制了,所以不得不放进来。但毕竟是非知晓根底的保安部的人,为防万一,町山纯一郎只能这么做。

不过现在好了,至少这个陆军少佐非常在乎自己军人的荣誉,没有做出不合本分的羞耻举动,保留了自己的尊严,堂堂正正的认输了。对于这样的结果,町山纯一郎满意极了。

但是作为安全程序,町山纯一郎还是跟随着这个陆军少佐进了更衣室,正见陆军少佐在大池里的两个准尉部下含糊不清地喝呼了一声,两个准尉部下就立即从大池里出来了,到更衣室里穿衣。

再等到这三个陆军官兵穿戴完毕,一点闲事也没有找闹,很是平静地领取回自己的武器装备扬长而去时,町山纯一郎步回更衣室,一屁股墩在躺椅上,疲累得直喘气。

但是町山纯一郎受高亢奋度的情绪支使下,没有注意到一个小细节:那个陆军少佐抓在手里的肥皂没有带出桑拿浴室

而此时还躺在桑拿浴室里上层长榻的福山冈,因为那个陆军少佐开门了很长时间、而且使用温水给自己冲凉,所以导致了桑拿浴室里的湿热度急剧下降,福山冈就一点没有感受到了俄式蒸汽浴的乐趣。

睁开眼睛看看,发现浴室里已经没有了那两个讨厌的家伙、只有自己一人,但是美中不足的是浴室内的湿热度降低到了才不过三十多度的样子,福山冈很是高兴地下了上层长榻,到水桶边抓起水瓢一舀,发现根本舀不了几滴水了。

福山冈想起来了,那个排名第三讨厌的家伙,也就是那个陆军少佐,把所有的水都浇头倒在自己身上冲凉了,所以现在水桶里只有那个陆军少佐最后放回去的一瓢水的水量了。

桶是平底的,瓢是勺状的,仅仅一瓢水的水量在平底的桶里根本舀不起来。于是福山冈拿出水瓢,抱起木桶准备往热石地坑里面倒时,福山冈好象感觉到了手上木桶比相应的水量有点沉重,于是就看了木桶里一眼,发现水面上还是正常的清水,毫无异常。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福山冈自言自语地说着,然后直接就把桶底的水全部浇在了热石地坑上。

蒸汽再度升腾,桑拿浴室内的湿热度又重新回到了福山冈最为舒适的程度

福山冈躺回去了上榻,又抓了一条俄罗斯风味的酸黄瓜在嘴里咀嚼,享受着叹道:“美好的人生啊……”

这是福山冈这一生说的最后一句明白话。

福山冈在一星期后死亡。

死因是起于植物神经功能紊乱、腹膜炎、尿血、呼吸衰竭、肾功能衰竭等等并发性症状,福山冈在一阵连宪兵队的语言专家都无法分析其意的胡话中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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