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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稚的身份在武汉地区的汉奸群体里面不算低，属于中层干部，而且他已经得到了饭岛龙马的信任，其能力更是被欣赏。尤其因为政府大楼袭击事件中，共产党的行动人员无一被捕，日伪方却死亡十几人，现在这当口上，少一个死者就能扳回一分面子。

只是尚稚的伤势是在太过严重，最后的结果是死是活无人可以保证，所以饭岛龙马对于尚稚的死活并不公开宣示，外界人还真以为尚稚已经死透了。

武汉沦陷后，位处珞珈山的国立武汉大学成了日本华中派遣军的司令部，昔日的美丽校园全充满了恶魔们的憧憧身影。为方便高级军官的检查和治疗，华中派遣军野战总医院也设置在武汉大学校园里，并且占用的是沦陷前才新近竣工的工学院大楼。

当晚殷绣娘目睹了古泽英夫的尸体之后，再也不是被迫的心情表演给别人看，而是全力抢救，服部八重藏被抽血抽得晕厥之后，尚稚才恢复了部分自主呼吸和心搏，再等宪兵队的少尉军医武田平次携带全套急救器械和药物赶到，才算是勉强维持住了生理机能，经由汉口陆军医院进一步处理，饭岛龙马调动快船，转武昌野战总医院深度治疗。

失血性休克，只要病患没有当场死亡，一般是经过输血就能痊愈，可尚稚是心脏大血管断了一处，肝脏还大出血，失血量又急又快，供应到大脑的血液至少停止了十分钟，导致了大出血急性缺氧性脑病，所以部分生理机能虽然恢复，但是一直处于昏迷之中，野战总医院的少将院长亲自治疗，也没有完全的把握说尚稚可以醒过来。

但是饭岛龙马拜托院长，无论成本和代价，一定要这个中国人醒过来，因为这个中国人是侦破内部潜伏间谍的唯一的可能性证人。

尚稚和古泽英夫是被夜莺或者是共产党地下潜伏分子刺杀的，抑或是双方联手也说不定，且先不论是哪方干的，但绝对可以确定是由当晚在答谢酒宴现场的来宾之一、或者是负责保卫的特别治安部的特务和警察之一干的，甚至是多名潜伏分子干的，这也有可能。

已经可以确定外部的强行攻击是由共产党的地下潜伏人员负责的，但是在内部杀了古泽英夫和重伤尚稚的人是谁？可能也还是共产党的人，但也有可能是夜莺，或者是双方联手，内外约定同时发难。

至于那个失踪的侍者，饭岛龙马根本不放在眼里。因为由饭岛龙马亲自负责多方调查的结果显示，这个人只是个普通的小市民，除了少年时期有点小偷小摸被警察局处理过之外，没有任何政治倾向或是参与了什么党派活动，经历和大部分市民一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

关于这个小市民在袭击事件中扮演的角色，饭岛龙马认为，市政府大楼当晚的答谢酒宴由旋宫饭店后厨班底负责，这是非常轻易就能得到的情报，共产党或者军统得知了之后，临时收买了这个小市民，由这个小市民出面，以某种尚稚和古泽英夫特别关注的理由进行接触，诱使两人到了四楼这间办公室里，埋伏于此的真正杀手将两人一举毙之。

至于暗杀目标为什么是尚稚和古泽英夫，理由是非常明显的。

尚稚是饭岛龙马自己一手炮制出来的忠实同盟者的形象，在中国人群体里的名声比韩畏还高，必杀理由就不用说了。

至于古泽英夫，市政府成立绝不为中共和重庆所允许，共党分子和军统分子联合行动的理由就很充分了，但军方高层不宜出面，外务省的文官对此正常外交场合则无此顾虑，古泽英夫则同时附有靖安地方的职责，所以也无此顾虑，当场就没有比古泽英夫更高级别的日本军官在场了，而古泽英夫和尚稚一样是剿灭抵抗分子的一线人员，并且是汉阳宪兵队队长，同样双手血腥，杀了古泽英夫当然比杀了一个级别更高的外务省文官，对于抵抗分子和中国平民的军心士气自然是更有价值。

而真正的杀手是谁，饭岛龙马也能锁定目标圈。如果是用枪械暗杀，饭岛龙马可以觉得这个小市民也许就是杀手，但使用的是斗室内冷兵器近身格杀的无声方式，并且死者中还有一个剑道五段的格斗高手，那就不是普通人能为了。饭岛龙马仔细调查过这个小市民的一切情况，既未从过军也没有习过武，所以本身并不具备这等格斗能力，那么必是另有其人。

将两人吸引进斗室内使用冷兵器近身格杀的方式，当然是为了不出声音惊动燕景宗等内保人员，而暗杀行动必然调查过目标的一切背景和能力、以期百分之百成功，那么杀手一定知道古泽英夫是剑道五段，既然知道，还敢不使用无声手枪而使用冷兵器，甚至还是古泽英夫自己的佩刀，那么这个杀手对于自己的格斗能力有多么自信？

代号画眉的邢厚土是第一怀疑对象，有这能力，更有这胆子，但邢厚土是答谢酒宴的安保部队的第一防备对象，早已被画出了模拟画像，每一个特别治安部特务、中国警察、日本宪兵、市政府保卫队等人口袋里人手一张，相信邢厚土自己也知道自己在安保部队心目中的分量，所以不会冒险化装渗透进入内部行刺。敢这么干的最大可能就是连门都进不了，直接被乱枪击毙于门外的罗马柱下。

既然邢厚土可以排除，那么既有这能力、又有这胆量，而且无须伪造假邀请函就可以公然进入还不被人起疑的杀手，只能是来宾之一了，再结合上燕景宗早已证明夜莺就潜伏在特别治安部内部的前提条件，所有条件一交叉起来，杀手可以锁定在特别治安部二百二十四名出勤人员之内了，而且杀手就是夜莺。

尚稚是被杀者之一，当然首先排除掉，燕景宗的全部时间都有大量的证人证实绝无作案时间，第二个排除。再把袭击发生的前后时间，谁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没有离开过、谁又暂时行踪不明，等等人员一排查完毕之后，目标又锁定在一百一十五人之间。不能全程证明自己行踪的被怀疑对象，其中就有韩畏、高江生，甚至包括苦米地大造这个严格来说并不算特别治安部成员的高级日本特务在内。

一百一十五人，夜莺就在其中，但这个目标范围还是太大，很难准确锁定一或者几名具体的嫌疑人。发生了这级别的袭击事件，两个死者又不是一般的身份，如果换做别的大城市本部级宪兵队长，也许把这一百一十五人全部处决了，也就免除了麻烦，但饭岛龙马不是别人，而且目标范围中不乏位高权重的中国同盟者，更还有日本高级特务，全处决了绝不现实。

所以饭岛龙马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尚稚身上。既然身负四处刀伤，并且是正面中刀，就算尚稚的技战术素养再怎么不行，好歹也是在契卡受训多年的职业特工，观察能力总不会差的，一定目睹了杀手的面目。只要尚稚醒来，就可以指证谁是夜莺了。

查获夜莺的希望，除了饭岛龙马自身的努力之外，全部都系于尚稚一身了。

但是饭岛龙马还有一个极不切实际的设想，就是古泽英夫为尚稚所杀。尚稚是夜莺，或者乌鸦，那个小市民是尚稚收买的，尚稚所伤则为与古泽英夫格斗中所负，两人算是接近同归于尽了。不过念头一转，饭岛龙马自己都认为自己这个设想太过荒谬，因为实在不大可能，只能多佩服一下自己的想象力了。

第一：以职业间谍的标准来评定，尚稚无疑是这行中的佼佼者，如果易位而处，饭岛龙马也不认为自己会比尚稚做得更好，但是尚稚的射击技术烂得实在是太到家了，不具备格杀古泽英夫的技战术素养。不过职业间谍不是军统行动处别动队的那些职业杀手，杀人放火才有用的技战术素养和一个是否合格的职业间谍基本无关，完全不能作为评定标准，所以尚稚是用脑的人，不是用手的人。

第二：尚稚本人和夜莺的条件并不交叉重合，甚至对应乌鸦的条件也是为难，实际上饭岛龙马从来没有怀疑过尚稚的属性，但是尚稚由燕景宗推荐，如果燕景宗的身份有疑，为避万一，饭岛龙马也只能忍痛处决了这个宪兵队的好帮手。毕竟再怎么爱才也好，帝国利益才是第一位。

第三：身负重伤、命悬一刻，如果现场不是有殷绣娘和服部八重藏这两个巧合，尚稚已经是小命休矣。无论尚稚是夜莺还是乌鸦，仅是尚稚的智商来考量，既然敢动手干这事情，必然有十足把握的做到万全，而事实的结果却是一个十足冲动、十足愚蠢的无脑之徒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尚稚不会干这种事情。

第四……第四是什么饭岛龙马也懒得想了，只想尚稚什么时候醒来。

但是华中派遣军野战总医院的院长会同各科室专家集体会诊的结果，给了饭岛龙马一个极其不妙的可能性结果。

平野贤四郎少将院长明确表示：“这个人就算醒来，也可能是个白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