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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致就知道，王翊不放心让秦施一人来璧城。“既然是这样我就放心了，等会儿我去找祖母要些解毒丸，你带上以防万一。”

“知道了，不过，”秦施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道，“我饿了，午饭吃得早……”

灵致笑了笑，端出放木橱里的点心和鲜果来，“先垫垫底，我等会儿去厨房做汤饼。”

秦施用袖子擦了擦梨皮后大咬一口，听灵致要亲自下厨，喜上眉梢道：“好呀好呀，王兄还没吃过你做的东西呢。”

两刻钟后，门外喧哗声渐起，秦施吃完一个梨子并两块糕点后，慌忙擦了擦嘴回去躺好。

灵致将四位夫人迎进来，四人见秦施未醒，又看了看撒了一地的醒酒汤，忙叫婢女进来打扫。

“婶婶们记挂姐姐的心，等她醒后我会转达。时候不早了，请先回客房歇息。”灵致客气道。

“还请公主好生照看阿施，我们明早再来看她。”白夫人说道。

灵致将乌压压的一群人送走，去姜蕴那里要了一些解毒丸，再去厨房做吃食。跟着姜臻学了几个月，她的厨艺见长。

碗中汤饼细长分明，汤清味鲜，加上些许青菜、腌笋和猪排，再卧上一个鸡蛋，看得人食指大动。

秦施拿着竹箸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道：“比家里的厨娘做得好，以后王兄有口福了。”

“你快吃吧，别笑话我了。”灵致催道，又从怀里掏出个瓷瓶，“这个拿着。”

秦施笑呵呵的接过，很快把一碗汤饼用完。

翌日清早，灵致上山去琅嬛，秦施则被邀请进璧城做客。

昨日政令发出后，琅嬛外聚集的学子人山人海。灵致让他们抽签决定先后，并把想抄借的书写在竹签上。

等第一个人的生魂游完琅嬛，灵致便去藏书阁取书。她将取来的书一一展开铺放在绿地上，让心急的学子慢慢抄写。好在琅嬛地方大，不用排队等待。

灵致看着结界外埋头抄书的人，心里很是感慨，若早些把书借出去，天下兴许会是另一番模样。

秦施在璧城内玩得乐不思蜀，灵致则在琅嬛内跑得气喘吁吁。琅嬛内所有典籍免费抄借一事传遍天下诸国，各地学子闻风而动，不顾战事将起纷纷启程赶往璧城。

姜国以天下学子为质，又听闻秦国公主在璧城，秦国那位让妖魔和人闻风丧胆的王将军也在璧城，四国联军因此犹豫不前。

尤其得知法家大师陈询、齐国儒家掌门孟秋、燕国将军李涵赶往璧城之后，陈国和晋国先后退出联盟，放弃攻打姜国。

至于楚国和周室，一个观望不前，等待时机再做图谋，一个心有余而力不足，若和姜国打仗，无异于菜鸡互啄。

思及此处，姬昭恨得在洛阳王宫内，拿剑狠劈雕刻成四家族长模样的木人。

“王上请息怒。”焱一亦是心痛，他奔走数月，好不容易说服晋楚陈三国合攻姜国，又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结果……

只差一步，这种功败垂成的感觉实在让人挫败。姬昭扔下手里的剑，双手叉腰不服气地看上天空，“国师，我想去璧城。”

“为何？”焱一已有预感。

“此路不通，我就自己开一条路。”姬昭说。

“臣以为，还是找神像要紧。现在圣女被四大家族看得紧，秦王那边又处处提防，王上千万不能犯险。”焱一劝道。

姬昭怒气喷涌而出，大声道：“可我们去哪里找？我们没有一丁点儿线索，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挖！两千年了，谁知道传说是真是假！国师，我等不了了。”

焱一知道他心里有气，劝道：“王上，耐心些。你应当学一学先王，先王也志在恢复周室荣耀，他生前励精图治，轮能力才干不输天下任何君王，只可惜时运不济。

但先王从未自怨自艾，他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只要姬家还有人在，一切就有希望。他壮志未酬，将这份使命传给你，你承担起责任之时，也当培养下一任人选。”

姬昭想起盛年去世的父亲，神色黯然。

“臣以为，王上可先立后纳妃，一则可以诞育子嗣，二则可以让姜国和秦国放松警惕。若王上真将人抢过来，再废立王后也不迟。”焱一进言道。

姬昭不得不认命，他在运道上的确差了些，眼下不得不做两手打算。“王后人选，国师可有推荐？”

“青凰。”焱一脱口而出道。

姬昭直视焱一，用奇怪的眼神质问他为何选青凰。

焱一早已准备好说辞：“青凰对王上一往情深，愿意付出一切。王上事成之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她让出王后之位，她必定答应。再者，青凰出身低微，容易控制。她聪慧灵秀，诞育的子女不会差到哪里去。王上在外行事，也可放心将国中一切交给她。”

的确如此，在她身份未被拆穿之前，一直被当做准王后培养，人品实力一直被国中臣民认可，即使到现在，臣民也未苛责于她，说她是世间少有的奇女子。

“好，就她了。”

“臣这就将喜讯告诉她。”焱一说。

青凰已被冷落一年之久，不过她并未气馁，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甚少出现在姬昭面前，也未表现出不平之举，每日读书研习占卜术和医术，在此两道上越发精进。

她从庙堂走到民间，为百姓除妖治病，为国中贵夫人排忧解愁。一年多以来，她在朝野中的声望更胜从前。

听完焱一一番利弊分析，青凰漠然又无奈地问道：“师傅，我已对王上无所求，您为何要来替他招惹我呢？我现在只想做一个普通寻常的除妖人，您连这点小小的愿望也不满足我吗？”

“青凰，王上是你的恩人，你个人利益如何比得过家国大义？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你应当承担起你的责任。”焱一说。

青凰苦笑，“我本是身份寻常的农家女，阴错阳差卷进王室纷争，若能选，我宁愿做一籍籍无名的小女子。”

“唉……”焱一不再多劝，叹息一声道：“我言尽于此，你再好好想想。”

“我愿意。”青凰叫住焱一，她知道师傅在利用她对周王十三年的情谊，也知道这是一个火坑，但她还是毫不犹豫的往下跳。

“既然如此，你准备准备，不日就会大婚。”焱一原以为劝说无望，哪知峰回路转，心中暗喜。

“我知道了，请师傅放心，也请转告王上，青凰会做一个合格的听话的王后，为周室效忠至死。”青凰下定决心，陪姬昭走这一条不归路。

百家学子潮水一样涌入姜国，每日将方圆十里的琅嬛结界，围得水泄不通。灵致每天在藏书阁内忙进忙出，累得汗如雨下。

“可惜不能为公主分担，那些书看起来分量不轻。”自那日后，白雅宁便在半山行宫住下来。秦施被请到璧城做客，她便每天来接灵致回家。

灵致取下面纱擦汗，“无妨，这些日子跑下来，我觉着身体轻盈不少。”

“公主高义，现在谁不夸赞你呢。”她这招收买人心的谋算，的确有用。白雅宁笑道。

“我只是跑跑腿罢了，算不上高义。”灵致说完，觉察到白雅宁身上有东西掉落，回头就见以真捡起一方巾帕呈上前来，“白姑娘，您的帕子。”

白雅宁展开看了看，“的确是我的帕子，多谢。”

灵致瞥见上面的图案，“你这帕子上的纹饰很是特别，不知出自哪位师傅之手？”

白雅宁靠近灵致，展开丝帕说道：“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是父亲房里的一幅画，我看了觉着甚是有趣，就临摹下来绣在帕子上。公主若喜欢，我便绣一条送你。”

“给我瞧瞧。”灵致拿过帕子，仔细看上面的纹路。

白雅宁见她神情有些古怪，试探着问道：“哪里不对吗？”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纹路，而且它看起来更像地图。”灵致把帕子还给白雅宁，一手抱胸，一手撑着下巴沉思道。

白雅宁险些绷不住，在灵致的注视之下，才忍了回去，讪笑道：“我看着不像。”

灵致严肃道，“我在女神的闺寝看过这幅地图。”

白雅宁心提到嗓子眼上，心扑通扑通地快要跳出来，不敢追问，更不敢错过这一重要讯息。

好在灵致已转过身去，神色依旧郑重，自顾自地道：“那是一幅齐墙高的壁画，画着女神身背长弓、手执神剑的模样。她的脚下，就是这样一幅山川地形图。”

白雅宁拍着胸脯平复心情，说话声音有些颤抖：“是吗，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你等等，我回去瞧瞧。”灵致说。

白雅宁拉住她的手，劝道：“公主今天已经很累了，明天再看吧。曾祖母做了好吃的，等着我们回去用晚膳呢。”

经她提醒，灵致这才觉得手脚酸痛不已，揉了揉肩膀道：“你说得对，明天再去也不迟。”

白雅宁平复好心绪，扶着灵致回半山行宫，将秦施在璧城的事说给她听。

以真跟在二人身后，不知该同情白雅宁自作聪明，还是夸奖灵致手段高明。

次日，白雅宁送灵致去琅嬛后，开始患得患失坐立不安。她在半山广场上来回踱步一个上午，用过午膳后在行宫抱着书本棋盘和琴熬了一下午，经婢女提醒后，才出发去接灵致回来。

灵致脸上是忙碌过后的疲惫，白雅宁送上加了蜂蜜的温水给她解渴，“公主辛苦了。”

“谢谢。”灵致喝完，将水壶还给她，“我去女神闺寝看了那副壁画，的确和你绣帕上的图案十分相似。”

“竟然不一样？”白雅宁惊讶，“哪里不一样？”

灵致回想一会儿，说：“有几处地方不一样。不过雅宁，你说那副地图有什么深意吗？”

白雅宁急切道：“公主可否将壁画上的地图画出来？”

“为什么？你很急吗？”灵致目光纯澈地盯着她说。

白雅宁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但现在知道地图是否是他们所想的那个结果只有灵致知道，她怕一个不小心惹恼灵致。

“和神像的下落有关？”灵致见她不说话，说出心中所想。

白雅宁为难，不知该不该如实相告。

她不说话，灵致也不说话，捶了捶腿道：“不说就算了，我先回行宫了。”

白雅宁眼见着灵致离开，绞着手帕万分焦急。必须想个办法，让她主动说出来。

回到行宫后，灵致留以真在外看门，关上书房取出准备好的木匣，拿出里面早已画好的地图重新临摹了一张。

但愿这张地图，能让四大家族忙上三年五载。

如果这张地图真藏着神像的秘密，四大家族借此机会找到神像，只能说是天意。终究是她引出来的，一切后果由她承担。

万分郑重地将新地图藏好，把旧地图揣进怀里。

做完这些，灵致去花半里请安，顺道在那里用晚饭。

“雅宁还没回来？”灵致问道。

“还没，厨房留着她的晚膳，我们先用吧。”姜蕴吩咐婢女传膳。

“曾祖母，祖母，我有件事要和你们说。”灵致道，“以真，你们都退下。”

“是。”以真领头，带着两个婢女退下。

“什么事这么大阵仗。”姜臻不信，灵致不知道暗处还藏着眼线，她们祖孙三人毫无秘密可言。

灵致挽着姜臻的手臂，又示意姜蕴也过来，咬耳朵道：“下山的时候，白雅宁故意让我看到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地图，和先祖闺寝外壁画上的地图相差无几。我猜，那地图上藏着女神遗像的下落，便画了出来。”

姜臻不由郑重起来，“当真？”

“我只是猜测，否则闺寝外怎会有这种无缘无故的东西？”灵致说道。“我已将完整地图画出，您们说，我们找神像吗？”

姜臻倒吸一口凉气，“不，让她长眠在山河之下吧。我们承担不起挖掘出神像的代价。灵致，你赶紧回去将地图烧了，不能让它落入四大家族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