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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终于有人烟的镇上客栈里，肖明把一个在水里泡得冷冰冰皱巴巴的孩子安顿在燃着碳火的客房，坐在木椅子上跟另一个用老人家姿态端着热茶吹气的孩子大眼瞪小眼。

按照原来的走向，秋青阳从井里捞了孩子就应该御剑飞回玄清山，告知掌门瘟妖作乱一事，顺便就把这孩子给收做徒弟，但事情轮到肖明，就不能按原来的走向来说。

毕竟，他恐高。

“就踏马离谱。”肖明用法术让炉子里的火燃得更旺，看着惨白的孩子脸上慢慢染起血色，骂道，“上次翱翔宇宙这次飞翔天空，我怀疑你们有人在针对我这个弱小可怜的恐高患者。”

尹乐已经被肖明喊来热水洗了干净，这会儿穿着烟青色的新衣裳，白净得像个瓷娃娃，他捧着茶笑了声，用稚嫩的童音问：“你想多了，不过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恐高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天生的不行吗，人总要有点害怕的东西的。”肖明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柄折扇隔着桌子敲在他脑门上，“还‘呀’，我还没问你呢，好端端的干嘛变成小孩？”

尹乐被敲了脑袋也不觉得疼，晃着腿笑嘻嘻地回答：“因为这是我能想到最合理待在你旁边的身份了呀，师父父。”

肖明觉得168就是故意的，不然也不会这边喊完叠词，他脑袋里就冒出一声轻笑。

恶心人谁不会呢，肖明笑着应道：“那就乖乖跟着为师吧，徒弟弟~”

荡漾，飘扬，带着波浪号，就问你怕不怕。

168跟着肖明早就练就了超强的戏精应对能力，乖巧点头：“好呢~”

肖明内心：yue——

168内心：噫——

被窝里的小孩打了个喷嚏，打断了新鲜出炉的戏精师徒二人飙戏。

肖明感慨：“听这娇弱无力的喷嚏声，哪能想得出日后是个欺师灭祖的混账玩意呢。”

168说：“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也想象不出你是个灵魂与□□极不统一的戏精。你便宜徒弟醒了，快去哄哄。”

肖明就真去了，把折扇揣回袖子里，端了杯水过去：“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小孩在他投下的阴影中睁着一双没有情绪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吱声。

“哦，哑巴。”肖明坐在床边，用空着的手把人扶起来，“起来喝水了小哑巴。”

小孩顺从地张开嘴，自己捧着茶杯咕嘟嘟把水一饮而尽，才开口：“我不叫小哑巴。”

“哟，会说话啊。”肖明故作惊讶，“那你叫什么？”

小孩继续不吭声，肖明道：“你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那我就只能叫你小哑巴了。”

“冷霁月。”小孩冷冷酷酷地说出一个对于小孩来说过于复杂的名字，“是你救了我吗，你是谁？”

肖明似笑非笑地将目光落在小孩脸上，看似不经意，实则仔细打量起小孩的神情。

无悲无喜，无惊无惧，不是一个几岁孩童面对陌生环境该有的反应，满村人的死亡似乎不能令他悲伤，自己的获救也好似不能令他喜悦。

也就秋青阳平时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那种粗神经，才要等发现徒弟虐杀小动物才觉得他不对劲了。

不管是个什么品种的妖魔鬼怪，肖明都假装信心满满地要开始把他教导成正人君子，他懒得走流程，直接道：“是我救了你，我是玄清山的秋长老，我观你根骨奇佳，要不要拜我为师，为你的村子报仇？”

冷霁月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报仇？”

“嗯呐。”肖明点头，“自己村子被屠了难道不应该报仇吗？”这是正常的仙侠剧剧本，麻烦你按剧本走一下谢谢。

冷霁月像是在犹豫，尹乐在不远处桌边晃着小短腿说：“那师父父，我跟他谁是师弟呀？”

“这个嘛，”肖明捏着下巴，像是苦恼地思索了会儿，“我先捡的是他，所以他应该是你师兄。”

“啊？”尹乐夸张地叫了声，“可我不要做师弟，我想做师兄嘛！”

肖明表示，有被168的入戏程度惊到，甚至开始怀疑眼前的尹乐真的是那个他认识的尹乐吗……大兄弟，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可能是小孩子莫名的胜负心，终于激起了冷霁月的反应，他朝屋中那看上去比自己还小一点的男孩看了眼，这一眼带上些不悦的情绪：“我不要当师弟。”

态度强硬，看得小尹乐不扁扁嘴准备哭都对不起冷霁月冷冰冰的表情。

在尹乐真的张嘴哭前，肖明及时打断，温和地摸了摸冷霁月的脑袋：“好，你就是师兄。来，叫声师父听听？”

“师父。”冷霁月喊。

“师父父！”尹乐不甘示弱地也喊。

“好，好。”肖明连应两声，一碗水端平，“我这人向来随意，你们给我敬过茶，就算行了拜师礼了。”

尹乐马上拿起两个茶杯倒满，先朝冷霁月扬了扬小巧的下巴，才端起一杯扑通跪下：“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请师父喝茶。”

冷霁月被挑衅到，掀开被子下床，也端起另一杯，复读机上线：“师父在上，受弟子一拜，请师父喝茶。”

“好好好。”肖明两手端起两杯茶，挨个喝过，“即日起，你二人便是我玄清山花坞峰弟子，你们师兄弟二人需相互帮衬，和和睦睦。放心，跟了为师，定不会再让你们受苦。”

168呵的一声：“放心，我是不会跟这种欺师灭祖的东西和睦的。”

肖明哈哈干笑：“你看他像是想跟你和睦的样子吗？”

“那我们要是打起来，你帮哪边？”168问。

肖明说：“两个人拎起来各抽二十鞭子，看你们下次还敢不敢打。不好意思，暴力教学，爱学不学。”

168：“……”怎么就忘了这厮不按常理出牌的暴躁脾气呢。

“我开玩笑的。”肖明一手一个抚过他们的头顶，对168道，“我要用爱感化未来的魔头。”

168幽幽地：“……秋青阳用爱感化的下场你看到了？”

肖明慈父一般弯着眼：“打是亲，骂是爱。”

尹乐略带同情地看了旁边冷霁月一眼，来自师父过于沉重的爱，希望你消受得起吧。

肖明用带着两个小孩不方便御剑为理由，打消了冷霁月问他修仙的为什么不在天上飞的疑惑，并奢侈地雇了辆马车，用法术御车前行，往玄清山去，特意掀开马车的门帘，指着无人驱使便自己奔跑的马儿，一本正经道：“不一定要在天上飞才是法术，世上术法千千万，莫被冰山一角狭隘了眼界。”

冷霁月说：“可是师父，我想学在天上飞的法术，那个妖怪就是从天上飞过来的。”

肖明……肖明只能摆出正经脸说：“急功近利，修行大忌。”

尹乐在旁边剥橘子，笑嘻嘻地：“还没学会跑就想飞了，会摔的哦。”

说完没等肖明开口训他，就把橘子往肖明手里一塞：“师父，吃橘子。”

肖明被他甜滋滋的笑容那么一看，顿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把橘子一掰一半分给两个孩子：“你们吃。”

尹乐这人，怎么体积缩小了反而更会撩了呢？

还很可耻地怪可爱的，仗萌行凶，举报了举报了。

说是直奔玄清山而去，但刚到下一个城池，肖明就被城中张灯结彩的庆典场面牵绊住了脚，美其名曰：“庆典之时，时常有妖物趁机混入其中，护卫苍生是吾等修仙之人的职责，万不可懈怠。”

尹乐假装信了：“师父父好厉害。”

冷霁月把这段话思索了会儿，问：“那师父当时为何不救我村中人？”

肖明：“……”这倒霉孩子，怎么聊天的呢！

他静默须臾，将情绪拿捏在淡淡的悲伤中，微垂下双目，望向冷霁月的眼神充斥着怜惜，温热的手掌抚过他被冷风吹得发凉的后脑勺，轻声道：“不是不救，只是为师到的时候，已然晚了，只在井中寻到被尸体藏住的你。”

冷霁月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很浪费肖明的表演，平淡道：“那是我娘。”

肖明：“卧槽。”

这句话是在脑中蹦出来的，168回复他：“？”

“这欺师灭祖的小混蛋是在自己亲娘的尸体底下泡了几天啊？”肖明惊恐道，“妈耶，我有点同情他了。”

“听着是挺惨的。”168道，“但他本人好像并不难过。”

“我早就想说了，”肖明跟168学术探讨，“这孩子是不是天生情感缺失啊？”

168：“也许？”

于是，情感充沛的小尹乐可可爱爱地打破了尴尬的寂静，伸出小圆手指向天：“师父父你看，灯灯！”

可爱是可爱，但肖明忍不住脑补大尹乐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噫。

“嗯、嗯。”肖明忍下奇怪的表情，抬头看向天边缓缓飘起的孔明灯，“小月月想放灯吗？”

冷霁月对这恶心人的称呼毫无抗拒，用沉默表达内心的毫无波澜。

“好啊好啊！”尹乐很给面子地拍着手扯他袖子，“那师父父带我们去买灯！”

肖明终于忍不住对168：“你再用叠词喊我我就要打孩子了。”

168：“哦，好怕怕。”

肖明：“……”淦。

仙风道骨的年轻道人带着两个小孩子在城外空旷处放灯，灯上是肖明懒得多想随手写上的“平安”二字，旁边尹乐可耻地卖萌画了朵花，笔递给冷霁月，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灯片刻，提笔画了个圈。

“这是什么？”肖明问，“鸡蛋吗？”看不出来这孩子有达尔文的潜质。

“橘子。”冷霁月认真地说。

肖明哈哈大笑，笑过后手把手教两个孩子点上灯，看着慢慢升空地时候还指导他们：“许愿的时候双手交握在胸前，闭上眼睛，这样许的愿望才能实现。”

尹乐听了他一天的胡说八道，已经近乎条件反射地：“师父父好厉害！”

冷霁月将信将疑，看他们都已经闭上眼，也只好跟着做。

肖明眼皮慢慢掀开一条缝，弯起嘴角。

骗小孩真好玩，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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