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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明把不听话的徒弟物理上整了一顿后就走了，像个渣男一样，还招招手捞走尹乐：“尹乐，你别管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好好反省。”

尹乐才懒得管他，但一个尽职的演员是不会挑剧本的，只好半夜从窗户翻进冷霁月的房间表现出“师父不让但我还是忍不住担心来看看你”的手足情深。

等等，他什么时候如此自觉地把自己归类为演员了？

尹乐反思了一秒，但仔细想想也没毛病，算了。

他披着月光跳下窗棱，看见躺在床上已经换上一身干净衣裳的少年双目紧闭，眉头不适地拧着。

尹乐走过去，用手背轻轻探上他的额头：“啊。”

隔壁的肖明心中一紧：“怎么了？”

“你现在很像个死傲娇你知道吗？”168吐槽说，“他发烧了。”

“发烧？”肖明一怔，“怎么就发烧了，咱们修仙的人哪来这么娇气？”

尹乐看了眼冷霁月从头到脚没几块好皮的惨烈伤势，心说小明同学对娇气是有什么误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从小活在人间炼狱。

不过冷霁月的发烧跟他的伤没有太大关系，168解释说：“他吸收了那么大一个瘟妖，有点排异反应也是正常的。”

肖明瞬间冷漠：“哦，那他活该，烧死算了。正好你床边照顾一下让他感受到人间有温暖人间有真爱，拉住悬崖边少年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阿八。”

168问：“我能罢演吗导演？”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弄来水和帕子，给冷霁月来了个标准的额头湿敷降温，又沾着刚才剩下的烈酒，细细擦过他露在外面的皮肤。

照顾孩子这方面，他很有经验，在他还拥有自己的实体的那个很久之前，他记得自己也还是个初入社会的嫩头青时，家里就有个会黏着他的小屁孩了。

那是已故朋友的儿子，小小年纪，身体也不好，这样守在床边照顾的画面简直在他脑海中久违地重合了起来，连看向床上那个小混蛋的目光都温和了几分。

不过他的小朋友比起这个叛逆期的小混蛋可让人省心多了，又乖又软，还会扒着他的胳膊甜甜地喊哥哥。

168已经不太记得清自己到地府过去了多久，但他的小朋友应该已经长大成人，只可惜，刚开始两年中元节回去探望时还能看到他，后来不知为何就失去了音讯。

不过，每年固定时间没有断过的快递告诉他，对方一定还在世上健康地活着，只要如此，他也算安心了。

“……阿八，阿八？”

168回过神：“嗯？怎么了？”

肖明讶异：“你才是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我喊你都听不见，我差点以为你又掉线了，你可不能关键时候抛下我一个人啊。”

唇畔的弧度像一弯月牙，168温声说：“我什么时候抛下过你了，只是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你喊我做什么？”

“哦，”肖明说，“关心一下我的便宜徒弟怎么样了。”

168：“你问的是这个金徒弟呢还是这个银徒弟呢？还是那个破破烂烂半死不活的徒弟呢？”

“死徒弟谢谢。”肖明说。

过于直白可怕的简称让168笑出声：“一直睡着，烧没退，但也死不了。”

肖大导演想了想说：“这不行啊。”

168：“？”

肖明：“他一直睡着怎么能感受到你的温暖呢？一般狗血剧按这种发展的话等他醒过来指不定以为哪个龙套照顾了他，我们不能给他人做嫁衣，快，想个办法把他弄醒。”

“……”168觉得肖明这个狗血剧情的设想在现有条件下很不合理，但演员是不应该质疑导演的，想了想，故技重施，把烈酒擦上冷霁月还未愈合的伤口。

床上少年的眉头拧得更紧，甚至痛哼出声，不消片刻，果然痛得恢复了一丝清明神智。

尹乐自上而下看着他，表情是做足了戏的温和：“……师兄，你还好吗？”

可能是在幽暗的环境下角度过于刁钻，他眼见冷霁月的瞳孔像只野生动物般惊得骤缩了瞬，才将紧绷的身体放松：“是二师弟啊……你怎么在这？”

开口声音微哑，是个生病发烧的样子。

尹乐俯身温柔地给他替换湿帕子：“师兄是做噩梦了？别动，你发烧了。渴吗？我给你倒水？”

这个模样的尹乐让冷霁月觉得是自己烧糊涂了，在做梦。

尹乐见他不说话，径自倒了杯水递给他，棒读：“师兄，你别怪师父，他虽然罚你，但心里还是担心你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放我过来了。”

冷霁月接过水，没喝，摸着杯沿在手中微微转了小半圈。

“不过，师兄你……”尹乐坐在床边，欲言又止地斟酌措辞，“我还很少见师父生这么大的气，师兄你……到底犯了什么错？”

一瞬间，二人皆未出声，似乎连呼吸也恰巧在同一刻停顿，屋中静得落针可闻。

而只这么一息的功夫，冷霁月缓缓开口：“没什么，就是我太没用了，没能亲手报仇，师父才生气的。”

隔壁肖明听到实时转播，哼了一声，脑壳开始发疼。

好说歹说都不承认，孩子叛逆老不好，多半是废了，砍号重练吧。

隔了会儿，又听到168说：“他让我代他谢谢师父。”

“谢我什么？”肖明捂着半张脸，“谢我让他体会到真实的疼痛吗？”

“谢谢你给他疗伤。”168语气带上几分重量，“我刚刚探了一下才发现，你给他用酒消毒的时候掺了法术，那些伤口看着狰狞早就无碍了。”

肖明放下捂着脸的手，用另一手捂上另半张脸：“啊哈哈。”

168谴责他：“你这个突如其来的傲娇属性是怎么回事？”

肖明暴躁道：“少废话，还不是被他那个好师尊传染的，自己的徒弟无论如何都下不了狠心啊！”

168：“……”想想那位师尊本尊可是临走前亲手把自己的徒弟也一起带走了，这如果叫下不了狠心，那得什么样才算狠心……

“所以接下来要把这个死不承认错误的小崽子怎么办？”168询问。

肖明忧愁道：“能怎么办呢，用严苛的爱继续温暖感化他呗。”说罢叹了口气，自我安慰，“没事没事，就算他变成妖尊我也能把他从宝座上给揪下来打一顿。”

168：“……”他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看，那么大一个flag，它立下了。

冷霁月满身的伤，第二天就奇迹般地恢复了行动力，只不过浑身还是烫得吓人，跟在队伍里神色恹恹的，皮肤红得像只煮熟的虾。

肖明以伤员需要照顾为理由继续弄了辆轿子在天上飞，这回师徒三人全塞在里面，冷霁月烧得迷迷瞪瞪却直挺挺又规矩地坐着，肖明跟168在脑中疯狂交流。

肖明：“他这排异反应排得有点久啊……”

168：“毕竟那么大一个瘟妖。”

肖明：“这样下去不会烧傻了吧。”

168：“不好说，毕竟那么大一个瘟妖。”

肖明：“不会瘟妖最终战胜他变成我徒弟吧。”

168：“这倒不会，虽然是那么大一个瘟妖，但它真的死了。”

肖明：“哦，那就好……好个屁。”

冷霁月跟尹乐一夜没怎么睡，肖明也一夜没睡好，翻来覆去地想自己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死孩子怎么就把脑袋削尖了一个劲儿往死路里钻呢？！

都说了不要去想着吃妖的事情，给他摆事实讲道理，一副他懂了的样子他到底懂了个棒槌！

好家伙，吃妖这件事还无师自通了，他直接好家伙。

“阿八，”肖明问，“吸收了的妖力还能抽出来吗？”

博学多才堪称移动藏书阁的168迅速翻阅资料：“能是能，但你看他吸收的过程就知道，要抽出来更难更痛苦，跟把精神体撕扯开来没有什么区别，正常来说是个人都不会想的，而且被抽出的妖气突然没了压制会更加暴虐，到时候的后果难以预计。”

肖明也坐直了，就像冷霁月一样直，双目无神看透人生的那种直。

肖明：“那用我鲜活的肉身作为引子把妖力引到……”

坐在对面的尹乐不悦地瞥他一眼，脑中168冷声说：“你想也别想。”

肖明脸上终于露出可以称上鲜活的笑容：“我才不会呢我是傻子吗？就是想惹你心疼一下。”

尹乐在冷霁月没注意的角度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最好是。”

回到玄清山，一行人随肖明见过掌门复命后，别峰的弟子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师父，肖明也领着两个徒弟慢慢踱回自己山头，一路上始终没有好脸色。

尹乐酝酿着情绪跟在他身后，知道又一轮表演即将开始，在心里给自己拍了个板。

他朝冷霁月挤眉弄眼，拽拽他的衣袖，小声：“快去跟师父道歉，别忘了师父还要罚你跪。”

冷霁月本来不为所动，被拽多了难免动摇，在三人快走到住处时上前两步：“师父，我……”

“去柴房跪着。”肖明头也未回地留下一句，径自进屋。

尹乐叹出一口干着急的气：“师兄你……”

“尹乐！”一声怒喝自屋中传出，“你是不是想一起跪？”

尹乐立刻噤声，对着冷霁月耸了耸肩。

冷霁月摇摇头，自己一人走向柴房，少年清瘦的背脊笔挺，隐入暗处时的背影又透出与世隔绝的孤寂。

等他进了柴房，尹乐转身推开肖明的屋门，就见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袋糕点：“晚点你带着去找他。”

尹乐：“……”死傲娇这三个字，他这两天已经说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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