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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其一百一十六章 竟夜之思

明月照远道 松下鹿 3920 2021-09-30 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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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过,檐下铁马叮叮响了一阵,两三个松果落进走廊,滴溜溜滚了几个圈,停在安舒脚边。空气中燧香气息消散得差不多了,如非刻意,已极难察觉。倒是木叶松脂的气味,随风飘散开来,清冷沁脾。

他们身后的房间开始亮起灯火,一间,两间,直到所有房间。

曹宗钰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中的大石头,仍旧牵着安舒的手,原路下了楼梯。海觉与无边花两姐妹已经回房,楼下换了另外的老年比丘尼,见了曹宗钰和安舒下来,默默合十为礼,让出路口。

天空满布黑雾,看不见月亮。曹宗钰左手提了个从屋檐上取下的气死风,右手牵着安舒,穿过讲堂旁的草丛小径,前往歇息的地方。

“你还记得在幻境里的经历么?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曹宗钰一边看着脚下,一边眉头微皱,道,“我实难想象,娜娜在幻境里究竟做了什么,竟能让我同意,任她抹去一切记忆?”

安舒悠悠道:“我更好奇我们在幻境里做了什么,竟能让娜娜撤销幻境,放了所有人自由离开。”

曹宗钰也露出微笑:“无论我们做了什么,看起来,我们似乎是做对了。”

安舒点点头,忽然叹口气,幽幽道:“妙达走了,娜娜也走了,没有娜娜媚术之力的加持,不知大祭司明日又要生出什么事来?”

“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八个字罢了。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下午你随张主事去那波斯庙,可曾问出什么线索?”

“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倒是证实了祆教内部的传承关系。据那寺里的萨宝讲,祆教传入中土之后,一直有明暗两支,明面上这支正大光明于各地传教,兴建寺庙,有时也接受朝廷册封,成为正式官寺,与摩尼、景教等外来教派并无不同。在暗的这支原本负责守护传说中的神迹,波斯灭亡以后,便致力于抚养国王血胤,承担复国职责,其首领为大祭司。这几百年下来,复国一说,越来越被当作奇谈怪论,少有人提起。明暗两支,关系也越来越疏远,以至于有些地方的波斯寺,压根儿就不知道暗支的存在。本地的波斯寺,倒也还尊重传统,按时向暗支进贡,却也不再接受大祭司的命令,不承认暗支的统领关系。但他们依然承认苏瑞柏和娜娜的血统。这只怕也是大祭司不得不拴着苏瑞柏的用意。”

“挟天子以令诸侯。”曹宗钰点点头,笑道:“大祭司原来是我家先祖的徒子徒孙,倒是一向有失亲近。”

敦煌曹家上溯至谯郡曹氏,正与三国时曹孟德同族,曹宗钰这句玩笑,便是说的此事了。

安舒也不禁一笑,此时两人已走进一处院落。院落不大,不过一进深,院内衰草戚戚,深可及膝,一条幽径通往两间堂屋。左边房间有灯火透出新糊的窗纸。曹宗钰领了安舒到左边房间门口,在檐下找到挂钩,依旧将气死风高高挂起,回身说道:“寺中院舍紧张,难有空余。这一处房间,原是寺中临时为我准备的,条件简陋了些,今夜就委屈你,在此稍作安歇罢。”

“我占了你的屋子,你去哪里休息?”说完,又看了看院中荒草,四周矮墙,不禁皱眉道,“此处有些荒凉,你能让人叫阿宁过来么?”

曹宗钰微笑道:“若是这种事情还要大小姐吩咐才能想到,那我可也太蠢笨了些。你放心,阿宁已在房中等你了。”又指了指右边房间,道:“这间屋子略微整理整理,也能住一晚,我就在此囫囵睡个觉。半夜若是有事,你叫一声,我便能听见。”

他诸般都想得周到,安舒微微一笑,抬头望着他的眼睛,轻轻道:“早点歇息,曹宗钰,做个好梦。”

火苗在气死风里安安静静燃烧,火光透过粗厚的高丽白纸,落在安舒微微仰起的脸上,曹宗钰忍不住便想伸手出去轻轻抚摸,手指动了动,却又强行忍住,低声说道:“你也是,安舒。”

两人道完别,却谁也没有动。灯光落在脸上,明明暗暗,阴影错落,一如两人此时的眼眸,幽深漆黑。过了片刻,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人都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气息散逸在空气中,几不可闻。

两人表情一时都有点凝固,安舒缓缓扬起眉毛,看着曹宗钰,等他说话。

“我,”曹宗钰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头滚动,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想抱抱你,却又不敢。”

“不敢?”安舒咀嚼他的用词,一时疑惑,一时明白,如同葫芦浮在水面,一半露出,一半隐没,轻声道,“曹宗钰,你在说什么?”

曹宗钰没有回答,反而低声问道,“你呢?”你为什么叹气?

安舒目光微微闪烁,没有回答。

她怎能告诉他,她在期待着一个拥抱,甚至一个亲吻?这期待并不明确,隐约模糊,然而她内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给她信心,在告诉她,曹宗钰不会让她的期待落空。因为他与她一样,在期待同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他说他不敢。

曹宗钰沉默了一下,缓缓凑过头去,轻声耳语:“我害怕,我若是抱住了你,今夜便再也不会舍得放开。”

这里不是侯府。这里甚至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寺院,而只是僧人们起居的院落。监护着他们之间不逾矩的保证,只有阿宁。天真,忠诚的阿宁。

安舒深吸了口气,点点头,小声说道:“你是对的。”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几乎已经靠着房门,看着曹宗钰,微笑着再次说道:“早些休息,明天见。”

与片刻之前几乎同样的语句,然而空气中厚重的火苗已消失不见,这是一个干净、清澈的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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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清理出来的床板远谈不上舒适,曹宗钰解了披风当被子,和衣而眠。他的身体早已乏累不堪,这几天来回奔波忙碌,体力已经绷到极限,原本应该沾枕即眠,然而脑袋却仍在不受控制地运转:失去娜娜媚术支撑的幻境,城中百姓的处置安排,牙尔巴海牙的立场,守城的器械准备,李若兰她们的状况等等。

然而,悬在所有事情之上的,唯一令他心脏绷紧漏跳,大脑漂浮晕沉的,让他深夜从一身涔涔的汗水中醒来,愉悦与空虚同时袭遍全身的,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今夜安舒就在他身侧周边,他与她之间,只隔了一堵薄薄的木板墙。如果他刻意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他几乎能够听见隔壁传来的两个声音,一个深沉悠长,是习武之人的呼吸。另一个……另一个,明显不太平稳,时而短促,时而静止,似乎也与他一样,竟夜辗转难眠。

安舒。他从心底最深处无声喊出了她的名字,那一刹那迸发的痛楚与幸福交织在一起,仿佛看不见的命运之手,正信手织着世上最奇特的布匹,经线是触手可得,纬线却是永不可及,极远又极近,极甜蜜又极悲伤,来来回回,撕拉着他,折磨着他,仿似世上最奇特的酷刑。

好在这样的酷刑很快被匆忙的脚步声终结,院子外有人高声叫他:“世子,属下有急事求见。”

曹宗钰从床上一跃而起,来不及披衣,匆匆走出小院。李冲子一头汗水,也不知是跑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快步迎上去,疾声回禀:“世子,侯府方才传来消息,侯爷遇袭,重伤垂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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