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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王妃快要临盆的关系, 燕王府这个新年也过得极为简便, 可是再简便, 偌大一个王府, 要忙的事也少不了。

住在听荷苑的宁斯斯哪儿也去不了, 一走出院门, 两个丫鬟便如影随行。有一次好不容易摆脱他们, 没走出两步路就被当差的婆子拦住，将“迷路”的她送回听荷苑。

没法摆脱他们的宁斯斯只好恳求两个丫鬟，带她去见王妃。可两个丫鬟只是笑, 说王妃有时间自然会见了，等着就是。可是一直到新年，也没能见到王妃。

大年三十的夜晚, 厨房特意给她加了菜, 还送了一荷包如意花生的银锞子，给她讨个好彩头。

“大过年的, 我来了这么久, 起码也要给王妃去拜个年吧。”宁斯斯急了, 这么好的借口都见不着王妃, 等她孩子一生, 岂不是更难见得到了。

伺候的丫鬟嘴一抿，笑了, “不知斯斯姑娘备的年礼是什么，不然我给您递上去, 也好趁机跟王妃屋子里的姐姐搭个话。”

年礼？宁斯斯还真没准备, 她来的时候带了一车土仪，原本以为当天就能见到王妃，哪里想得到竟然一直拖到现在，根本没有另外准备。

丫鬟心里冷笑，一个姑娘家，大老远过来说要伺候王妃。一没有针线活奉上，二说自己是医者却也没看她敬上什么香丸药丸药方子，不管有什么长处，也得显露一下自己的手艺不是吗？

“我一时不懂王府的规矩，可是族里叫我过来伺候王妃，我就这么坐着吃喝，心中实在难安。”宁斯斯垂头，一脸沮丧。

“那斯斯姑娘会什么呢？还是府上请了宫里的嬷嬷学过规矩？”丫鬟耐心很好，也没有取笑她，继续跟她这么说着。

宁斯斯一怔，就听丫鬟道：“咱们王府有几百号下人，适龄的丫鬟就有好几十个，谁不想伺候王妃，人人都想的。宫里的教养嬷嬷下来先调教一遍规矩，多少人被竹板打的手肿腿肿，就这样也不敢落下一天。三个月调教下来，就得淘汰一半，这一半只能去干粗活。剩下一半继续调教，嬷嬷会教刺绣，梳头，算帐，制香还要教怎么捶腿，怎么端茶，只有拔尖的才有可能去伺候王妃。”

“可也只是可能而已，就是屋子里出了缺，你有这个被挑选的资格。去了从小丫头做起，三年之后若是熬不到三等，就等着去配人吧。三等到二等再到一等，一步一步不敢说难如登天，至少也是几百号人里头的尖子。”

“几百号人，伺候她一个？”宁斯斯艰难的咽下口水，原以为自己已经懂了很多事，现在看来，自己似乎还是什么都不懂。

“几百号人伺候王爷一家人，这不是应该的吗？斯斯姑娘知不知道，以前伺候王妃的丫鬟，嫁了什么人？”

“一个丫鬟，大约就是配小子吧。”宁斯斯小心翼翼道。

她在寒月庵三年，和许多富贵人家的同门师姐妹交好，因为她姓宁也常能出入当地富商或是官家的筵席。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事，并不全然都是个乡下姑娘的见识。

丫鬟颇为得意的一笑，“嫁的是五品官，现在已经是四品了，嫁过去就是当家主母官太太。”

宁斯斯用手按住胸口，别说四品官，就是五品官，整个县城也没有一个。居然，一个丫鬟都能嫁这么好。

“王妃屋子里的姐姐，外头多少人家想求娶呢。端看他们自己，愿意不愿意了。”丫鬟捂了嘴拍了自己一下，“看我这嘴，说的太多了不是。斯斯姑娘别往心里去，您好好歇着吧。”

一来二去，去见王妃磕头的事，又被带跑了偏。

大年三十，萧承邺进宫中午陪着母妃用过膳，晚上便回来和宁璇一块吃团圆饭。

宁璇这几天胃顶的难受，几乎吃不下什么东西，陪着萧承邺略用一些，就看到外头一字摆开的烟花被小丫头点燃，冲天而起的烟火照亮了王府的上空。

当天晚上，宁璇做了一个梦，梦到百花盛开，香气缭绕之间，看到一朵巨型的花骨朵儿慢慢绽放，花蕊里竟睡着一个小人儿。小人儿翻了个身，伸出双手朝着宁璇喊，“娘亲。”

宁璇一下子醒了，萧承邺守夜，一直坐在屋里不知翻看着什么，又不时在纸上记下一笔，认真的模样，好似在干什么国家大事。其则走近一看，上头涂涂划划全是名字。

听到动静，萧承邺放下笔，撩开帐子探进来问道：“可是要喝水。”

“刚才做了一个梦。”宁璇把刚才做的梦，趁着还有记忆说给萧承邺听。

“啊。”萧承邺小小的惊讶了一番。

“你啊什么。”宁璇刚醒，神情慵懒，带着一点沙沙的嗓音，窝在萧承邺的怀里，调侃他道。

“咱们闺女的名字有了，就叫花颜。”萧承邺的下巴就在宁璇的头顶摩挲着。

“看来真的是个闺女呢。”宁璇一醒便有预感，头胎可能会是个女儿。看到萧承邺想到的是给孩子起名，而不是关注性别，心里的熨贴是任何事都比不上的。

可是，想到母妃的期待，还是叹了口气，“母妃可能会失望了。”

她不想让母妃失望，德妃一直都是个好婆婆，也是个值得她敬重的长辈。可是，她更不愿意因为母妃的期待，而让自己的孩子受到委屈。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她的宝贝，如果让她在肚子里就知道，自己是不受期待的，宁璇自己就会难过的哭出来。

“不会的，我们的花颜一定是最好看，也最可爱的孩子，母妃看一眼就会爱上她了。”萧承邺信心满满。

宁璇也笑了，忽然肚子一抻，让她闷哼了一下。萧承邺立刻紧张起来，“是不是要生了？”

“没有，她只是动的厉害。”快要出生了，孩子的胎动会愈加频繁，可能她也非常非常的想快些出来到这个世界，亲眼看一看一直和她对话的父母，也想亲手触摸每一朵花的花瓣，想和父母的掌心没有距离的接触。

萧承邺看看天色，“再多睡一会儿。”

“嗯。”宁璇睡下后，萧承邺重新起身，在一张纸上工工整整的写下花颜两个字，看了半天又嫌不足，干脆用不同的字体将这两个字反复写到自己满意为止。

大年初一萧承邺进宫领宴，她独自一个留在王府，萧承邺不放心，让人把岳母接过来陪着。

陆氏来的时候，带了好几箱的小孩子衣裳，有她自己做的，也有婉姨娘做的，巧珠和屋里的丫鬟都做了不少。

“您真是的，都说了以后这些少动针线。”宁璇嗔了母亲一眼，随手翻开一件，都是用宫锻做的，华美异常。

“这些是穿在外头，还有一箱是贴身穿的，用的是江南布庄的细棉布，连线疙瘩都贴里藏起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巧珠就蹲着身子，开箱拿了衣裳给王妃过目。

“件件都好，您可给王府的绣娘省事了。”宁璇知道劝也无用，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同样是母亲的第一个外孙，这样的心情她怎么可能忍得住什么都不做。

“府里的绣娘该哭了，有这么好的绣活衬托，他们可显不出来咯。”巧珠笑着将东西收拾好，引得陆氏也笑。

“宁斯斯还在你们府里呢。”陆氏提起这个人，也是诧异加好笑。

年前的珍婶子拿着王府送的仪程，又去了一趟宁家。陆氏当即就拉了脸，老家来人，不先来宁家，而是直接去了王府，既然这样，以后就和王府打交道吧，再也不要来宁家。

珍婶娘只得跟陆氏赔了半天不是，最后一分仪程也没得，灰溜溜离开京城。

“要是不行，这宁斯斯就给我领回去。”陆氏心里隐约明白族人的心思，族里出了一位一品夫人，一位王妃，他们却没跟着风光起来，心有不甘。

既然宁璇对族里没有感情，就干脆扶另一个族人进入王府。这么想，固然没有错，只是却将基础搞错了。

比如说两家人门当户对联姻，若是嫁过去的女儿不给力，直接再送一个过去稳固关系，也是有的。可是这些，都建立在两户人家互有所求的基础上。

他们没有想清楚，燕王娶宁璇是为什么？并非因为你们宁家，那你们宁家又有什么资格送人来呢。

只是这一层意思没有挑开，宁璇自然不会帮他们挑开。

“给您领回去算什么，您还得当亲戚供起来，以后有样学样，都把女儿送来，成什么样子呢？”宁璇摇头，她的身份不同，宁家说要送人来伺候她，是说得过去的。但是送去娘家，就真是只能当亲戚走动了，还真能拿人当丫鬟用不成，陆氏肯定做不出来这种事。

“我现在没功夫，先搁着吧，她若是自己肯走，我准备一份厚厚仪程送她走。若是不走，那也只好求仁得仁吧。”

看女儿没将宁斯斯放在心上，陆氏也就没有多问。

又说起明天初二回娘家的事，“你明天就不用折腾了，我和你爹，明天带着正月过来陪你坐一坐。”

“我爹他会来吗？”

“你还不知道他吗？当初能为了一个安国公的庶女连爹娘妻女都不要，如今面对王爷，他如何会不来。不过是需要一块遮羞布，遮一遮他嫌贫爱富的德行罢了。”

陆氏如今在宁家说一不二，就连婉姨娘也是夫人第一儿子第二，老爷最多排第三。家里的丫鬟，哪有认不清形势的，就是配个小子也比跟老爷强呢。

看看前头那一位玲姨娘，夫人不准纳，老爷硬是纳了，结果呢，下场真是叫一个惨呢。

“他不要不知足，娘好歹给她纳了一个姨娘，还张罗着养下一个健康的儿子。前头那个连姨娘都没给他纳一个，嫡子也是个不能指望的，如今样样都好，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陆氏也笑了，女儿样样如意，姨娘听话，庶子也十分乖顺懂事，她当真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世上的夫妻，有缘份的象女儿这样，那是老天眷顾。没缘份是多数，闹得鸡飞狗跳的也比比皆是，至少她图了个清静不是吗？

初二陆氏又来，宁珉果然笑呵呵的来了，没有一丝不情愿的样子。萧承邺招待他到书房，请了门客陪着赏了几盆暖棚里养着，这会儿开的正好的菊花，赏花写诗画画，全是宁珉擅长的事，可谓是宾主尽欢。

陆氏牵着正月给宁璇行礼，小人儿规矩学的倒好，穿的跟个年画娃娃一样，还一板一眼，连说带动作，没有一样错的。

宁璇肚子实在太大了，早就抱不得他，让巧珠抱到自己身边坐，摸摸他的肉脸蛋和小肉手，听他奶声奶气的说话，逗得屋里都是欢声笑语。

正月初时还有点怕生，时间长了觉出姐姐是真喜欢他的，便晃着大脑袋靠到宁璇身上，拈着手指头跟肚子里的宝宝说话。

“这孩子，又没人教过他。”陆氏都觉得诧异，她是不许婉姨娘教他谄媚那一套的。不管读书上天赋如何，只要为人大大方方，有肚量有担当，前程便不会差。

“小少爷怕是想和小世子一块玩呢。”巧珠端了一盘果子过来，没想到正月都不为所动，嘴里说着大人听不懂的话，竟然还一说一笑，好像真个儿有人在答他一样。

时间一晃，到了元宵节当天，巧珠端了一碗元宵，宁璇刚咬一口就唉哟一声，直接把勺子给扔了。

巧珠吓了一跳，立刻意识到王妃这是要生了，刚喊一句，一直候着的魏嬷嬷，还有两个接生婆便都涌过来。

“发作了，不过这会儿还是阵痛，赶紧把人参鸡汤端来，能吃多少吃多少，一会儿可就顾不上了。”

这厢接生婆还没检查完，那厢一整天呆在府里，哪儿也不肯去的萧承邺就得了消息赶过来。

“别慌，都别慌。”宁璇阵痛一过，立刻觉得好受多了。趁着下一回阵痛没来，赶紧吩咐。

“巧珠守好院子，不相干的人，谁也不许进，派一个人守在厨房。热水就在院子里，让小丫头烧起来备好。派个人去我娘家，让我娘过来。”

“是。”慌乱过后，巧珠清醒过来，王妃生孩子，她一个姑娘家，守在旁上也帮不上忙。于是退下去，将院子里，厨房和烧水几处安置好人手，又派人去宁家把老夫人接过来。

“王爷，一会儿你抱我进产房，如果有需要，就请御医。”

很快又是阵痛来袭，几次之后，伴着温热的液体缓缓流出，宁璇知道，时间差不多了，孩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出来。

陆氏已经到了，随后赶来的还有罗杜若，她一来便握了宁璇的手，“你放心，有我在，无论如何你们都会母子平安。”

宁璇没想过罗杜若会来，可是看到她仍觉得心头一松，最担心的那一环，有了罗杜若，她便不用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