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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灯塔里咖啡馆 师小札 9114 2021-09-25 13:53

临近春节,灯塔里咖啡馆安排了连续三天的活动,在二楼的休闲客厅摆上了自助餐台,客人们可以进来吃晚餐,也可以在餐后看电影,因为空间有限,八点后咖啡馆不再迎接新客人。

来的大多都是熟客,他们将这里当作休闲场所后,到了固定时间就来坐一坐。平日里大家分坐在小沙发上,看书喝咖啡玩手机发呆,谁也不搭理谁,而这几天暂将沙发桌子移走,空间似乎流动起来,他们在取餐时肩膀挨着肩膀、一同打量食物,互相用目光询问,轻声细语的“不好意思,请让一让”之后迎来一张近在咫尺的笑脸。

慢慢地,他们不怕生地聊起天来,气氛和乐融融。

唯有胡不愚和沈绽玲,这对冤家们依旧如平常一般充满恨意。

“你侮辱我偶像?你最好现在就向我道歉!”

“我哪里说错了?你偶像不就是一个身高不足一米七五,皮肤涂得比女人还白,说话软绵绵的小白脸吗?你每天盯着他的照片难道是幻想有一天能娶他?”

沈绽玲扑过去,双手要掐胡不愚的脖子,“平日你侮辱我就算了,今天你侮辱他我和你没完!也不看看自己,穿上增高垫还不到一米七八,有什么资格说别人?他有才华有善心,人见人爱,你除了一张贱嘴还有什么?”

直到沐溪隐和小必走过去拉开沈绽玲,胡不愚才得以解脱,涨红着脸,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回嘴:“真是病得不轻,又不是十八岁,还整天幻想。你再喜欢也没用,人家会看上你这样五大三粗的吗?”

沈绽玲怒吼:“关你屁事!”

胡不愚被她吼得后退一步。

沈绽玲吼完面色铁青,一声不吭地挣脱开沐溪隐和小必,转身跑下楼。

“你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女孩子?”小必怒瞪胡不愚,“万一她被你说得想不开,去跳江怎么办?”

“她那么彪悍的人去自杀?”

“任何女人听见别人批评自己身材都会绝望,何况你不知道她还有一颗脆弱的少女心吗?”

胡不愚愣住。

“你快去把她追回来!她要是有三长两短,你就是凶手!”小必厉声。

“我去追她?”胡不愚嘴角抽了一下,“不用这么戏剧化吧?”

“还不赶快去!难道真的要等人家出事?”

胡不愚浑身一震,木僵僵地转过身,踉踉跄跄地下了楼。

小必收回目光,对沐溪隐说:“要是有人侮辱我偶像我也一定发火,你说对吧?”

“我暂时没有偶像,所以不清楚。”

“欣赏的人总有吧?如果有人说他不好,你肯定也会生气。”小必对此很笃定。

欣赏的人?沐溪隐暂停扫地,目光不由自主地追寻到角落的那道身影,看见他安静地站在那边,手里拿着水杯。

她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无声地点点头,心想小必说得有道理,如果有人说他坏话,她肯定也不高兴。

“这是在看谁呢?”小必将脸凑过去,明知故问。

沐溪隐立即收回目光,低头继续扫地。

等客人们陆陆续续用完了餐,有次序地坐成三排,观看用投影仪放的《庐山恋》这部电影。

咖啡馆的门已经关上了,室内安静下来,沐溪隐刚好坐在应书澄的旁边,她一会儿看看电影,一会儿看看他,真正的一心两用。她见他似乎在专心观影,又似乎在思考其他事情,因为半明半暗的,她也不太看得清。一会儿后,她凑近小声问他:“你刚才有没有吃蘑菇鸡肉意面?”

话音刚落,前排立刻有人回头,疑惑地寻找声源,沐溪隐有些尴尬,乖乖闭上嘴巴,等过了几分钟,应书澄纹丝不动,声音却传过去:“你做的?”

她抬起眼睛看他,点点头。

“味道还可以。”

她笑了,当是表扬,回过头继续看电影。

当影片播到经典的一吻时,手机传出“叮咚”一声,瞬间将沐溪隐拉回到现实中,她低头悄悄一看。

“我是萧清昂,小缪刚才休克了,现正在抢救。”

借着一道光线,她反复看了两遍,脑海里浮现缪乐妮命悬一线的恐怖画面。

趁人不注意,她站起来,绕到前排的小必座位旁边,说了两句话,很快便悄无声息地从二楼消失了。

当她拎着包,站在路口挥手招车时,听见身后的声音:“你去哪里?”

她转过头,看见他的脸后讶然,很简单地向他解释了短信内容。

“走吧,我陪你一起去。”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没料到他愿意陪她一起去,心里有些感动。

当他们抵达医院,看见萧清昂和他的小姨正坐在一条走廊的椅子上,而坐在他们对面,满脸愁容的一对夫妻正是缪乐妮的表哥和表嫂,气氛看起来很凝重。

萧清昂惨白着脸解释:“都怪我,晚饭后小缪戴着口罩跑上来和我说话,我没及时催她离开,我们谈了很长时间。没想到的是,她回去后突发惊厥,之后就休克了,医生说这样的并发症概率很小,他也没有碰到过。”

沐溪隐沉默,择了一个座位坐下,在心里为缪乐妮祈福,应书澄也陪她坐下。

他们静等了很久,直到医生走出来,告诉他们情况稳定下来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昏睡的缪乐妮被送回病房,睁开眼睛时看见一堆人围着自己,目光迷迷糊糊地越过自己的表哥、表嫂、沐溪隐和应书澄,再跳过萧清昂的小姨,直到落在萧清昂的脸上,忽地眼睛有神,放出一道柔亮的光,顺便从被窝里抬起手臂。

萧清昂恍然大悟,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你刚醒就不要说话了。放心,我们都在。”

缪乐妮伸出食指点点他的鼻子。

“别担心,我也没事。”萧清昂耐心地和她说话,“我们都听医生的话,好好养病,等出院后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说话。”

缪乐妮指了指他,返回手指又点点自己,再三确认。

“没错,我说的是我们。”

缪乐妮的拇指又按在鼻尖,小指不停摇摆,在一旁看不懂的表哥着急道:“你想表达什么?”

萧清昂自动翻译,说下去:“你想去迪士尼乐园看小飞象?好,以后我们一起去。”

缪乐妮目光如炬,赶紧点头,表哥却迷糊了,看着萧清昂,又问一句:“请问你究竟是谁?”

缪乐妮立刻飞过去一个眼刀,让表哥闭嘴,不要介入两人的对谈。

萧清昂见状笑了,好脾气地解释:“我住在楼上,和小缪是病友,认识有一段时间了,她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子。”

表哥和表嫂面面相觑,似乎在瞬间就懂了什么,眼睛避开他们的互动。

萧清昂说了一些话后将缪乐妮的手放进被子里,小心地松开,再替她掖好了被角,嘱咐她:“你好好休息,千万别再偷偷跑上来了,明天我来看你。”

等缪乐妮歪头睡着,沐溪隐拉着应书澄走出病房,沿着长廊走向电梯。

“没想到小缪这么惨,追一个人追到自己休克。”沐溪隐停下脚步,无奈地看天花板,“其实我觉得她这样不太正常。”

“我看她有躁郁的症状。”身边的人说。

“你也看出来了?我们老家称这样的病为花痴病,当看见你这样的男人就会很兴奋,手舞足蹈的。”

“为什么拿我举例?”他反问。

“因为你很帅。”她理所当然,“你不照镜子的吗?”

“我早就看厌自己了。”

她眨了眨眼,疑惑道:“难道你从来不为此感到自豪吗?”

“为什么自豪?长相又不是凭能力得来的。”

她语塞,怎么感觉他对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得天独厚优势有一种疲惫感……

他不想再谈论自己长得如何,转移话题,漫不经心地问她:“春节出去玩吗?”

“回家休息,不出去玩了。”她一边说一边依旧看着他。

他点了点头,片刻后发现避不开她“执着”的目光,直接问:“为什么一直看我?”

“因为我们快有半个月不见面了。”她坦率地说,“咖啡馆春节放假十五天呢。”

他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趁放假好好休息,别忘记复习。”

“好。”

他们又往前走,到了自动贩卖机这里,他买了一瓶饮料给她,无意间看见瓶颈上挂了一个幸运签,他摘下来,把玩了一会儿,若有所思:“第一次看见。”

她正想凑过去看,他很自然地靠近她,伸手将小小的幸运签放进她的外套口袋,“当一个幸运物,希望你有好的一年。”

对沐溪隐来说,春节的假期有些长了。

开始的两天被妈妈拉着跑亲戚,第三天一个人待在家里做饭、收拾家务、看书复习,剩下的时间除了和妈妈聊天之外简直没什么事情可做。

到了第五天,妈妈的朋友程阿姨登门拜访,还带了自己的侄子过来。

不知程阿姨在下一盘什么棋,目光转个不停,一会儿望望沐溪隐,一会儿瞅瞅自己的侄子,然后拿手背掩嘴一笑。半个小时后,程阿姨笑着对沐溪隐说:“我和你妈妈有话去房间说,你们两个在客厅聊聊,都不许走啊,等会儿出来我可要问你们谈了些什么。”

说着她又回头叮嘱侄子:“小甄,你别腼腆,二十六岁的人了,看见小姑娘要会说话。”

被称作小甄的男生垂下眼帘,轻轻地“嗯”了一声。

沐溪隐感觉很别扭,她不想和这个小甄大眼对小眼,无奈直接走人很不礼貌,只好留下来,给他泡了一杯绿茶,洗了一只苹果,然后坐下和他说话。

你一问我一答,都是很浅表化的问题,和走程序一样,无惊无喜。

不到几分钟,沐溪隐便得知小甄是一个保守内心的男生,二十六岁还没有谈过对象,因为他母亲不允许他随便谈一个对象,生怕他被坏女人骗了。

“你将来会在城里找工作?”小甄一边仔细地啃苹果一边问。

“应该会。”

小甄又问:“那里的消费很高吧?房价也是吧?压力很大吧?”

“这个要看自己对生活的要求。”沐溪隐简单地说。

小甄似有所思,一边啃苹果一边谨慎地想下一个问题,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都必须经过深思熟虑,于是很久后他才再次开口说:“女孩子对物质有追求是正常的,不过如果是你一个人的话会不会太辛苦?”

“准确说,我不是对物质有追求,而是想换一个环境挑战一下自己。”

“但最后你还是会回来,否则你不会真正快乐,因为外面千好万好都不如自己家乡好,你的根扎在这里。”

沐溪隐有些惊讶,心想现在是互联网时代,世界都变成一个地球村了,没想到会在同辈人口中听到这样的观念。

“我有过经验,之前去城市工作过,待了一段时间就想家,想念妈妈做的菜。”小甄规规矩矩地放下苹果核,双手捧起茶杯喝茶,“妈妈说还是在这里找一个女朋友好,不用离家饱受思乡之苦。”

“原来如此。”沐溪隐赶紧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小甄的眼眸一暗,随即苦笑道:“其实我也说不出具体什么样,还没有谈过呢,亲戚朋友给我介绍的女孩都不是很合适,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

“你可以自己去找一找。”

“外面的女孩子,我妈妈说她们很复杂。”

“你别总是听你妈妈说,这样很难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听起来你很有经验的样子,难不成你已经谈过了吗?”小甄投过来试探的眼神。

沐溪隐故意不说话,干脆地让他误会。

“你不是才二十二岁吗?程阿姨说你之前在这里工作,去年才准备自考的,她说你没有交过男朋友,难道她提供的消息有误?”小甄越发地担心。

沐溪隐意兴阑珊,无奈一笑。

“是不是我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了?”小甄察言观色。

“不是,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接你的话。”

“那我不问了,你说我听好了。”

沐溪隐依旧沉默,有一瞬间她发现并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当她的倾听者,她也不是在任何一个人面前都可以安心地说出自己的心事。

说给谁听,这个对象很重要。

想到这里,她撑不下去了,摇了摇头后起身走向院子,打算自己一个人玩去了。

吃晚饭的时候,妈妈对沐溪隐说:“我猜到你不会喜欢小甄,让你程阿姨带他来看看也是走个过场,给她一个面子,免得她说你不好相处。”

沐溪隐默不作声,拿筷子夹一块芥蓝呆呆地看很久,直到妈妈拍拍她的手背,提醒她快吃饭,她才慢悠悠地扒了一口饭。

吃完饭,她回房间看书,看了一会儿就拿出小抽屉的幸运签,放在书桌上,看着“心想事成”四个字。

“当一个幸运物,希望你有好的一年。”

好的一年,是怎么样的一年?和诗歌里写的那样,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又或者是多赚一些钱,考得更高分?

以往她的新年愿望是朴实的,有家人有安康,温饱不愁就够了,谁也不知道今年她的新年愿望多了一条,那就是,她想和应书澄一直做朋友,继续一起跑步、一起聊天,希望他不要从咖啡馆消失。

这是愿望也是目标。

她又想起不走寻常路的缪乐妮,忽然觉得缪乐妮很勇敢,至少有什么想要的就去追,有什么想说的拼命也会表达出来。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和缪乐妮一样,对一个人一件事如此疯狂。

只要和他做朋友就足够了,她心安理得地想。

这样想着,她慢慢挪到窗边,推窗向外看,目光越过院子里的樱桃树、再远处的陌上田垄,以及映照晚霞的池塘、经年累月静静流淌的溪水,望至无尽的远方,片刻后回过头来,目光融进书桌上那盏台灯的光。

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她当然爱这一切,但同时,她也喜欢自己那间并不宽敞、隔音很差的合租房,还有工作的地方——灯塔里咖啡馆。

这一刻,她竟然期待假期早些结束,她可以回去上班。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沐溪隐回到灯塔里咖啡馆,却不见应书澄的人影,她心里失望。

终于还是等不及,她在白天赶到他的公寓楼下,因为不知道他住几楼几室,她就在门口徘徊,想试试看运气,能不能逮到他的人。

事实说明“心想事成”这样的幸运不是随时发生的,她等了老半天都没见到他的人。

当她沮丧地准备离开时,视线范围内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慢慢走来,她的心顿时灌注了喜悦,盛不住似的,甚至在原地一跳,然后才小跑过去。

“应书澄,你好!”她跑到他面前,傻乎乎打了个招呼。

“你为什么跑得这么急?”他感到奇怪。

“我也不知道,看到你来了就拔腿跑过来了。”她很实诚地说。

等他转头看一眼身后的人,她才发现原来不止他一个人,顿时非常尴尬,自己竟然“目中无人”到了一个很可怕的地步,幸好没说出什么蠢话让别人听见。

“我朋友。”应书澄对身后的一男一女介绍沐溪隐。

沐溪隐赶忙和他们打招呼,声音略有尴尬:“你们好。”

“你好。”同样尴尬的声音。

“你好。”尴尬的声音复制。

她想他们应该有正经事要谈,便善解人意地对应书澄说:“我来这里就是和你打一个招呼,还有事先走了。你有空来咖啡馆,我们到时候聊,再见。”

“等一等。”应书澄按住沐溪隐的肩膀,面向两位朋友,“改天再说,今天我想休息了。”

“你已经休息够久了……”对面的女人只说了一半,“算了。”

“那我们先走了。”男人揽过女人的肩膀,识相地告辞。

应书澄带沐溪隐上楼,到自己住的地方。

沐溪隐在走进他的屋子之前是好奇的,不知道他的家风格是怎么样的,等一脚跨进门,看见浮现在眼前的一切,脑子里想到的除了“空旷”就没有别的形容词了。

这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和电器,连摆设都很少。

卧室的门关着,客厅没有开空调,用来吃饭的圆桌子上空无一物,长沙发上有一张蓝色的薄毛毯,沙发前的玻璃几上搁着一只鱼缸,里面养了两尾鱼。靠墙有一个柜子,但里面只有几本书。厨房入口的瓷砖上摆着一箱矿泉水和一箱饼干。

地板和玻璃窗一尘不染、天花板也被擦洗得干干净净。

“睡不着的时候我就打扫卫生。”他光脚踩在地步上,走去打开空调。

沐溪隐看一眼卧室关着的门,“你睡在哪里?”

“几乎都睡沙发。”

沐溪隐环顾了一圈,慢慢走到柜子前,看见里面只有三本书,其中一本还是她送他的童话绘本,说起来她一直猜他找这本书是有其他用途,现在看来是纯粹自己想收藏。

应书澄用煮茶器泡了一壶热茶,倒一杯给她,又怕她冷,调高了室内温度,并让她别脱下外套。

椅子上没有垫子,坐着有些凉,他们就并排坐在沙发上。她落座的时候发现靠背的地方有一根他的头发丝,再一次意识到这是一个很私人的地方。

“你家……”

“很无聊。”他替她说下去。

“不是,我想说的是很冷清。”她瞄了一眼近在眼前的鱼缸,“除了养鱼,你没有别的兴趣爱好吗?譬如收藏什么东西之类的。”

“养鱼也不是我的爱好,鱼是替外公养的,他房子的杂物太多,已经放不下了。”

她无语。

他转过脸来,“是不是很失望?这里什么都没有,招待你的只有一杯热茶。”

“其实我有些猜到了,你家应该没太多的东西,但没想到如此空旷。”她说着又笑了,“不过这样也好,感觉自由自在,随时可以来随时可以走,人不会被捆绑。”

他没有接话,又站起来走向厨房的收纳柜,从角落里找出一包东西,走回来给她。

“这个水果糖……”她盯着包装纸,对保质期存疑。

“还有八个月。”

她放心地扯开包装袋,吃了一颗,是荔枝味道的,香甜味弥漫开来。

不一会儿,他们听见隔壁有人在弹琴,旋律耳熟,是《童年的回忆》那首曲子,琴声穿透墙壁,很清晰地落在地板上。

许久后,他放下杯子,“你不想问什么吗?”

“现在不想。”她看着自己的脚丫,“这样和你安静地坐着就很好。”

一道阳光照进来,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圆圈。

她收了收自己的腿,却不小心碰着他的膝盖,这一回她没有及时地移开,而是顺其自然地挨着他。

“你最近的睡眠还是不太好吗?”

“没什么改变,睡得很少。”

“长期睡不好对身体有影响。”她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建议,“不如你现在闭上眼睛试试看。”

“现在没有睡意。”

“你可以躺下来。”她说,“躺在我腿上,我唱歌给你听。”

这一回,他眼睛里终于划过诧异,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建议。

她故作平静,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试试看吧,既然我们是朋友,这样没事的。”

“我很沉,你受不了。”

“试试看。”她往旁边坐了一些,伸手将他一点点拉过来,他没有躲开,她很顺利地做主,拉过他慢慢躺下,头枕在她腿上。

他比她想象的沉得很多,又长手长脚的,看起来很大型,她越来越局促,双手一时间不知往哪里搁。终于花了一些时间勉强调整好两人的姿势,她松了一口气,两手撑在沙发上,抬眸看灯,断断续续哼起一首小夜曲,直到再次垂眸,眼睛对上他清醒的黑眸,尴尬不已,“你怎么还睁着眼睛?这样永远睡不着。”

他慢慢闭上眼睛,即便是完全没有睡意,也不觉得她的方法会奏效,但为了让她获取一些成就感,想了想决定假寐。

她哼的曲子不连贯,也不娴熟,听着有些古怪,她的腿会偶尔不自觉地一颤,作为枕头的功效也几乎是没有,她身上的水果糖味太甜腻,无法让人彻底沉下心。

总体上说这是一个有些糟糕的睡眠环境,他假寐的同时客观地分析。

等隔壁的钢琴曲又响起,混合着她的小夜曲,声音着实有些吵了,他无意地皱了皱眉。

“睡吧,睡吧。”她和哄孩子一般。

他太阳穴一跳,终于是懒得说话了,决定忘记她的存在,闭着眼睛在心里念圆周率。

令他自己也没想到的是,背到小数点后的五百零一时,自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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