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已经离开两天了。这两天，婉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她一步也不敢离开家，生怕裴逸万一打电话回来，而自己没接到。她绝望地想着，也许自己还有机会阻止他，虽然不能说出自己的原因，但总有法子叫他避开那场宿命的暴风雨吧？

有很多时候，婉汀就只是坐在客厅的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怔怔地遥望着落地窗外的一片澄蓝天空。时间有时候似乎过得格外缓慢，仿佛她已等了很久很久，期待中的电话铃声却还是没有响起；而时间有时候却又似乎过得飞快，仿佛总在她一恍神之间，窗外的天色就由明亮不知不觉变成了黑暗。

婉汀有时候抱膝而坐，战栗地听着客厅墙上的挂钟，秒针“滴答、滴答”一步一步走着，仿佛在暗示着裴逸生命的最后时光，就在这单调而机械的声音里一秒一秒逐渐流逝。而她在这样强大而不容逆转的时间和命运面前，竟然是那般渺小，除了只能惶恐不安地坐等那最后判决的降临，竟然什么也不能做，只有自己的心脏，随着时间的流逝，跳得愈来愈快，最后，几乎要震破她的胸腔——

“嘀铃铃——”一阵电话铃声骤然在安静得有丝可怕的客厅里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一室慑人的沉寂。

婉汀怵然而惊，在呆愣了短短一秒之后，她忽然从地上直跳起来，扑到电话旁，一把抓起电话，大声叫道：“喂喂！裴逸，是你吗？是你吗，裴逸？”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被她的激动语气吓了一跳，停顿了一霎，才迟疑地说道：“……是啊。婉汀，是我。”

是他！他还活着！可是，要怎么跟他说？要如何阻止他？婉汀一时间脑子里竟是一片混乱，眼里骤然冲进了一股强烈的泪意。她无法抑制地哽咽起来，哑声说道：“裴逸，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为什么都不打电话来？我等了很久很久……我、我好担心……”

电话那端的人蓦然沉默了，只发出一声深长的叹息。在话筒中传出的嘶嘶杂音里，他的那声叹息，也因而变得模糊不清。

“裴逸？裴逸！……你说话啊！你、你在哪里？”婉汀骤然惊慌起来，大声对着话筒吼道。

通话音质极差，话筒里传来嘶嘶的强烈杂音，高得盖过裴逸的声音，使他的话语时断时续。

“我在棣……镇上……”

尽管没有听清那小镇的全名，婉汀的心已猛然向下一沉！

原来，自己没有记错。难得记住的关于体育的一个名词，居然是……是他的殒身之地！

棣波镇！在傅隽楷曾经对她绘声绘影的叙述里，1981年，人们最后一次看到裴逸和兰斯·帕瑞可，就是在这个小镇降落加油！然而，当地天候愈加恶劣，天空阴云密布，并刮起了强风；入夜后风雨骤然来袭，当地机场官员建议他们多等待数日，待暴风雨过后再离开，但最后他们却选择了在乌云密布、风雨凄冷的夜间冒险起飞，从此，一去不返！

“裴逸，你听我说……留在那里，不要急着回来……”婉汀用力握住手中的话筒，冲着话筒大声叫道。

“婉汀，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早一点见到我吗？这里的天气并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差……”裴逸的声音从话筒中断断续续地传来，听起来是那么近在咫尺，却又是那么远在天涯！

“我不管那里的天气怎么样，裴逸，你不要回来……”婉汀焦急得鼻尖、额角都冒出了小小的汗珠。“等到天气完全放晴再走，不行吗？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你为什么一再阻止我马上回去？这里的气候条件还可以起飞……难道我早些回去，会破坏了……你的什么好事吗？”话筒里，裴逸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裴逸！”婉汀又急又气，忍不住眼里就涌出了委屈的泪。“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和梁钧览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啊！你为什么要一再误解我？”

电话那端忽然没了声音。婉汀怵然而惊，怔怔地住了口。满室静默中，只有她耳边话筒里因为线路干扰而发出的“嘶嘶”杂音。婉汀脊背上静静渗出一滴滴冷汗，沿着她的脊椎慢慢、慢慢地滑下去——

“裴逸？！你说话啊！裴逸！跟我说话啊！你一定还在那边，裴逸，裴逸，我求求你，跟我说一句话吧……”婉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声音也因为极度的焦虑和担忧而变了声调。

“……我在听，婉汀，你不要哭。”漫长电话线路的那端，终于有了回音。裴逸的声调似乎提高了几度，语气里有种惊讶，更多的是一种惊喜。“我的天，你为什么要急得哭起来？就因为我没有立刻说话吗？你就以为我丢下电话离开了吗？”

“裴逸！你吓死我了，裴逸！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婉汀如释重负，又哭又笑。“你这个笨蛋！我很担心啊，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我刚才只是太惊讶了，也太高兴了……”裴逸终于道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微微的笑意。他踌躇片刻，似是因为担心婉汀又会哭出来，没有沉默得太久；终于下定决心，赧颜问道：“你这么担心我，是因为……你也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