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灭的房间在整个大牢的最深处，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口。无咎一直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我心中有一丝愧疚，带他来主要是看中他的医术，并不曾想过要他面对这么多。

在叶云灭的房前站定，我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少年：“无咎，不然你不要进去了。”

无咎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摇了摇头：“不了，总是要看的。”

徐掩打开了门，我带着无咎慢慢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觉这房中的光景实在比想象中要好很多，房中一人，歪歪倚在草席上，身上的囚服也还算干净，并无伤痕。

我听到无咎极轻淡地松了口气。

好歹也是云州首富，这人应当已经打点过，只是照秦裕的性子，出钱就能摆平，这人怎地还会呆在此地？

那人慢慢坐起身子，一头黑发并未束起，闲闲散在肩头。

他淡淡看着我，轻笑：“新任的县令？”

“是，我姓卫。”

“嗯？”那人浅浅笑着，眼中有一丝趣味，“是为了什么被贬到此地？”

我眯起眼，这人倒是敏锐，想想也是，他到底是有钱人，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虽在囹圄，对外界事物未必就是陌生的。

“听你说话的口音，似是京里人士？”那人转了转眼睛，“京里姓卫的人，又有机会触怒皇帝的人，是卫太傅家的公子？”

我耸了耸肩：“我拒婚，所以被派来做县令。”

我笑了笑：“不知叶员外在云州是否还有亲人？”

“作甚？”

“没什么。如果还有家人的话，请他们明日将叶员外你接回去。”

叶云灭微微一愣，抬眼直直盯着我：“在下没有听错吧？”

我叹了口气：“我看过你那份供词，确实是天衣无缝，连杀人的步骤都一一说明了，真是叫人找不到破绽。”

“既然如此，为何要放在下出去？”叶云灭庸懒的眯起眼，变了变脸色，“莫非是想在外面动手？”

他忽而叹了口气：“在下就知道，当官的都不是好人，连刚来的这么清俊的小伙子也这么坏心。”

我微微笑着，转头看到无咎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一时间倒有些感谢叶云灭了。

“不是要在外面动手，是要放你出去，然后没事就不要再来烦本官了。叶员外，本官一点也不想再在县衙看到你。”

“哦？”叶云灭挑眉，“区区在下虽然不是潘安再生，到底也是玉树临风，大人竟如此嫌弃？”

我笑了笑：“你的那份供词错就错在太过天衣无缝，而且没有明显的杀人动机。”

微微瞄了他一眼，续道：“而且，在秦大人去后，你的亲友重新呈上了新的证据，证明案发那日你并不在场。”

“这样你就信了。说不定是在下出钱收买他们呢？”

“那么死者的妻子的证词总不会有假吧？”

叶云灭眼中一抹冷光闪过：“死者的妻子……么。她怎么样？”

“也不怎样，”我淡淡笑，“在公堂上作伪证，造成严重的困扰，甚至直接影响了案件的判决，自然是活罪难逃。”

叶云灭冷冷看着我，瞬间有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你不用担心，这案件不曾上报，明日你悄悄走了，这事儿就算了。但是叶员外，容本官提醒你，做伪证是犯法的。”

从大牢出来，日已西斜。黄昏的晚霞很美，带着现代所欠缺的艳丽。

无咎的脸色在这晚霞中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回到县衙的时候，卫清涯跟南宫都已经回来，坐在堂上等着我。

厅上还站着几个人，看起来是南宫招到的人手，我走过去，在堂上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问道：“这些都是过关的？”

“照你的那个标准来看，这些都能过关，”南宫慢慢道，“我把他们都带回来，你自己选吧。”

南宫的声音有种沉沉的味道，像是酒过了经年，反而醇厚。

我微微笑了：“这些人既然是你招回来的，怎么安排，你做主好了。”

南宫皱眉：“这样好么？”

“有何不好？反正我也不是很懂武。再者，大哥很快要回京，这些事也无法给出什么建议，所以还是一早就交给你好。”我打量了一下招回来的人，略略叹了口气。

告示是上午贴出去的，一下午的时间能招到八人，也算不错。我看了南宫一眼，想起青峰山那三当家临去时说的话，这些人怕是给南宫面子吧。

南宫看着我，有些惊异道：“卫清涯没有告诉你么？”

“告诉我什么？”我转了头，看向卫家老大。

“他说你第一次出门，招回来的人又是身份各异，怕你给人害了，所以他决定留下来。”南宫静静笑了，“其实是为了防备我吧？”

我嗤笑：“你有什么好防备的，我武功不如你，大哥心机不如你，若你要怎样，这一路上下手的机会多的是。”

南宫眯起眼，玩味地看着我：“听说你曾经受伤昏迷了三天，大概是脑子烧坏了，所以有些事不记得了。”

卫清涯脸色不善，冷冷道：“南宫，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南宫夙夜做事何时不认真了？”南宫扬起了下巴，淡淡一笑，“何况，敢当着皇上的面表明心意实在是件相当了不起的事啊。”

我听的云里雾里，皱眉道：“到底是什么事？”

南宫轻轻叹了一声：“看来你是真的不记得了。”

还在卖关子，我瞥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卫清涯：“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卫清涯脸上微微现出一抹红色，似是难以启齿。我心中警铃大作，不会是拒婚的时候发生过什么吧？怎地隐修给的资料里没有这段。

我转了转眼睛，想起临行前隐修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这只鬼，果然背后搞鬼！

卫清涯吞了口口水，有点艰难地道：“其实是这样的。”他吁出一口气，壮士断腕般道：“其实你当初的拒婚的理由是你有了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