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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道义之争

大清首富 阿菩 3681 2021-09-19 12:01

周贻瑾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两跳,虽然这只是一闪而过,但他们师徒彼此熟识,所以还是被蔡清华捕捉到了。

蔡清华道:“你我分属同门,你的本事,都是我这里学的。就算青出于蓝,但你想干什么,我全都还清楚。如果彼此的东主势均力敌,或许你有胜算,只可惜…”

周贻瑾道:“只可惜如今朱帝师的势力,不是区区一个昊官能比拟的。”

听他点出了“帝师”二字,蔡清华道:“你知道就好。”

周贻瑾道:“既然师父已经胜券在握,又把我的底细都摸清了,把我的手脚都盯紧了,那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蔡清华道:“两件事情,第一件,还是想劝劝你弃暗投明…”

周贻瑾道:“这件事情师父就别说了。既然师父已经猜到昊官开革我只是做戏,那么也应该清楚我们内里仍然密不可分。就算此事凶险,但不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我不会离开昊官的。”

蔡清华冷笑道:“若等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你再想离开,恐怕就迟了!到时候我也未必保得住你!”

“迟了那便迟了吧。”周贻瑾脸上淡淡的,好像说的是别人的生死:“我这条命,几年前就该绝了,是昊官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我和他之间,也不只是简单的宾主关系。他能向我托身家,我也能与他共生死。到时候真个死了,就算死在师父手上,我也不会埋怨师父。”

蔡清华怒道:“当年我教你师爷道三规、八则、七十二破,可没一条让你与东家共祸的!”

“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周贻瑾了。”周贻瑾把语调放低了:“师父你应该看得出来。”

两人默然相对,直到剩下的半杯茶都冷了,也没说话。

终于,蔡清华长长一叹:“痴儿!”

周贻瑾低声道:“师父,对不起,这么多年,还是让你为我操心。”

蔡清华把神情冷肃了起来,又道:“罢了!那我现在就说第二件。既然我劝不得你离开吴承鉴,那么,我就希望你能看清楚眼前的利害得失,进而帮昊官看清楚眼前的利害得失。”

周贻瑾的思维,一下子跳过了好几步:“所以师父你今天来,是希望我去劝昊官?”

蔡清华微略展颜:“跟你说话,就是省事。如今北京的形势,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广州的局面,经过这次,想必你也已经看清楚了。”

周贻瑾道:“北京是新皇上登基,广州这边,连代表满洲人镇守天南的广州将军,那位福昌老爷,也都向朱帝师服了软。这一点不止我清楚,我想十三行九大保商,心里头应该都很清楚了。”

“既然清楚,那为什么还要逆势而行呢?”蔡清华道:“你不肯离开吴承鉴,是为了情义两字。但作为一个商人,判断行事方向的依据,应该是利害得失吧?既然如此,现在也该是你们转换门庭的时候了。”

“师父你错了。”周贻瑾道:“昊官行事,也不全是个人和家族的利害得失,他的心里头,是有‘商人之德’的。如果他不是这样的人,只凭他救过我一命,我最多还他一个保其家人,不至于要跟他同生共死。”

蔡清华道:“什么商人之德。”

周贻瑾道:“商人之德,往小里说,是买卖公平,承诺如金。往大里说,就是行商处事,还能考虑到国家,甚至是有为天下之心。”

蔡清华哈哈一笑,脸上尽是冷哂。

周贻瑾叹道:“我就知道师父你不会相信…其实类似的话,昊官去年就跟师父说过了的。但去年师父你不信,想来现在也不会信。”

“这些骗鬼的话,就少扯了吧。”蔡清华说:“若他真有一点为国为天下之心,就不会去抱和珅这等奸臣的大腿了!”

周贻瑾道:“师父所认为的为国为天下,就是要紧靠嘉庆皇上,追随朱帝师,扳倒和中堂。”

“难道不应该是如此吗?”蔡清华正色道:“和珅祸害天下,是天下贪腐之源,眼前天下大事,莫大于倒和,唯有扳倒了他,才能还大清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周贻瑾道:“这就是昊官跟师父认知不同的地方了。他心中是有道义的,只不过他的道义是另外一杆秤。比如说,师父觉得扳倒和珅比天还大,为达到这个目的其它都可以让路,昊官却觉得,和珅扳倒或不扳倒,这大清的天下,差不多也还是这样。”

蔡清华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了。

周贻瑾仿佛没瞧见,继续道:“然后昊官认为阻止鸦片流入,才是值得冒着抛身毁家之险以阻之的大事,在师父看来,却是无足轻重——至少是可以放一放的事情。”

“又提这一茬!”蔡清华皱眉道:“真不明白你又来提那鸦片做什么。”

“或许师父是不知道鸦片的底细,不过…”周贻瑾道:“至少有一点不知道师父能否相信:那鸦片流入中国,对百姓真不是好事。”

蔡清华道:“就算如此,又如何?就算鸦片真的有害,又岂能与和珅之害相比?”

“若师父肯相信鸦片害民,那么有些话,就可以说得更加明白了。”周贻瑾道:“和珅纵然贪腐,但他真正让新皇帝无法容忍的,不是因为他的贪腐,而是因为他是嘉庆皇上真正掌握天下权力的拦路石。是因为新皇上要倒和,所以在朱帝师心里,倒和才是天下第一要务!也就是说,和珅之害,在于妨君,而鸦片之害,在于害民。”

蔡清华变色道:“贻瑾,你胡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如果我说错了,那师父你又焦躁什么呢?”周贻瑾道:“其实在朱帝师的心中,妨君之事,才是真正的大事。而害民之事,却是可以暂放一边——这叫什么,这叫君为贵,社稷次之,民为轻!这就是师父你所追随的朱帝师真正的想法,这就是这些年来,我所深深失望的‘官场之德’!”

不理会蔡清华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周贻瑾继续道:“至于昊官,他想要的,第一是保家,第二是保身,在此之上,则是尽自己所能,做于国于民有益之事。他做的事情,或许看起来没有扳倒和珅那般轰轰烈烈,然而就我所看到的,他做的事情,总是让周围的人得到好处,进而让更外一圈的人得到好处,最后是让他所能影响得到的人得到好处。这种做事行商的理念,难道不正暗合儒门‘修齐治平’的理念吗?”

蔡清华仰天一笑:“贻瑾啊贻瑾,这些年来,你所进步的,就是这些诡辩之术吗?明明是一个见利忘义、趋炎附势之徒,却被你说得像一个圣人一般。”

“昊官他不是一个圣人。”周贻瑾道:“他缺点多得很,别说圣人了,算不算好人都难说——但是,他做人做事的时候,至少还有一点良心。只不过,你们连这点良心都容不得,一次又一次,一定要把他放到火炉上烤。你们就不能换个人吗?”

“够了!贻瑾啊贻瑾,我不晓得,吴承鉴这些年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汤,但既然你入邪道已深,固执难拔迷途难返,如今我也不与你作这无谓的口舌之争。”蔡清华冷冷道:“先说说利害之事吧。”

周贻瑾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却也没再坚持什么,只是道:“师父请说。”

——————

“咱们回归正题。”蔡清华道:“如今的形势,我想只要还是聪明人,就该明白自己要何去何从,才能避祸趋福。”

周贻瑾道:“师父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蔡清华道:“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也好,为了吴承鉴也好,为了吴家也好,你去劝劝吴承鉴吧。”

周贻瑾问:“劝什么?”

“劝什么?”蔡清华冷笑:“我都说了几次了?弃暗投明!对吴承鉴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

周贻瑾沉吟良久,才说:“那批红货,明明放在兴成行的仓库,结果师父却压根就没为难叶大林,因为就算把叶大林打入大牢也是无关大局。”

蔡清华嘿嘿一笑。

周贻瑾又道:“同理,拿住了昊官,也并不是为了拿下昊官,或者拿下宜和行。那批红货就算打开了,如果只是定昊官一个死罪,或者封掉一个宜和行,对朱总督来说,对嘉庆皇上来说,也是毫无意义!”

蔡清华哼了一声。

周贻瑾道:“所以,单单有兴成行秘仓中的那批‘物证’还是不够的,还得有一个能牵扯上和珅的人证才行,师父,我说的对吧?”

听了周贻瑾的这番话,蔡清华道:“你倒是门清。不愧是我的好徒儿。”

周贻瑾道:“所以师父是要我劝昊官出面指证,利用这批大内出来的赃物,把和珅拖下水,对吧?但是师父啊,就凭着远在广州搜到的区区一批大内赃物,凭着一个与和珅管家有过一面之缘的十三行保商,真的就能扳倒执掌朝政十余年的军机大人和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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