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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灯塔里咖啡馆 师小札 5653 2021-09-25 13:53

沐溪隐依约为应外公做了三菜一汤,等收到归还的空饭盒,在饭盒里发现了一卷系了麻线的纸,打开一看,是一张小小的写意画,画风简洁,一只用淡墨描绘的小鸟正在啃米粒,米粒旁边搁了一碗水。

她想这应该是老人家自己画的,画的是那天他们在路边捡起的小鸟,看样子小鸟已经恢复了活力。

她很喜欢这幅画,为此特地买了一个木质相框将它保存起来,摆放在泥人的旁边。

凌晨跑完步,沐溪隐和应书澄提起这幅画,称赞他外公有一双巧手和一颗童心。

“他有很多兴趣爱好,绘画、书法、木工,还会捏糖人,退休后清闲下来,每天都在寻找新鲜的事物。”他停顿后说,“也是因为寂寞,自我外婆病逝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了。”

“那他一个人生活?有没有朋友?”

“他有一个喜欢的人,有时候会和她一起去公园。”

沐溪隐愣了愣,“他喜欢谁?”

“年轻时候认识的人,现在是一个寡居的老太太,比他小一岁。”

“他们是在谈恋爱?”

很正常,现在黄昏恋很多。

“不是,他早就表达过自己的感情,对方没有接受。”

沐溪隐对此不发表看法,只是说:“我觉得你外公人很好。”

“他们的性格适合做朋友。”他简单地说。

“也好,当朋友的话也比较长久。”她说,“做恋人的话会有矛盾的。”

他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她笑了,慢慢说出实话:“我爸爸也很早病逝了,我是妈妈一个人带大的。有一个叔叔对我妈妈有好感,我妈妈一直没有接受,别人问她为什么,她说结了婚就会有矛盾。虽然她的感情观一直比较消极,但我觉得她的话有道理。那个叔叔从没有结过婚,因为有一条腿不好。他偶尔会来我家做客,陪妈妈聊聊天,一起吃顿饭,这样也有好多年了,仔细想一想这样也好。”

“做朋友也不一定会长久,有的人会因为一件小事就疏远了。”

她默默一想,他的话没错,无论爱情还是友情,能否长久,关键看两人性格如何,相处如何。

过了一会儿,他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对她说:“再跑一圈。”

即使已经有些累了,她依旧陪他慢慢地跑起来,跑到一半闭上眼睛,减慢速度,变成原地跑步。本以为他已经跑得很远,谁知睁开眼睛看见他就在旁边,不禁纳闷,他在等她?

“累了就回去吧,时间不早了。”他拿起外套往前走。

她很快跟上去。

虽然他从不会说送她回家之类的话,但每一次都是陪她走到小区门口。

这一段路很静,偶有喝醉的人踉踉跄跄地走过来,冲着他们咧嘴笑笑,嘴里断断续续念着听不懂的词汇,胆子小的人见状会有些害怕,幸好一路都有他在,她感觉很安心。

回到家后,岚岚又一次问她:“他到底是谁?怎么常常护送你回家?”

“他是我在咖啡馆认识的朋友。”

“朋友?有机会发展一下吗?”

“没有。”她洗掉脸上的泡沫,抬头看镜子,脑子越发清醒,“其实我不算了解他,我们在一起只是聊聊天,跑跑步。”

岚岚疑惑。

“真的。”她洗好脸,回头对她笑,“我没骗你。”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沐溪隐考试的日子,这一次她参加三科的考试,考完觉得自己发挥得不错,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连上班时间的心情也变得更好了。

她正抱着一颗闲心看着一桌的小情侣,手机收到了缪乐妮的信息,低下头一看,连续几张躺在病床上的自拍,其中一张是她穿着病服,头戴卡通猫耳朵的帽子,对着镜头比一个胜利。

“我真的住院了,也算是如愿以偿。”

沐溪隐很是纳闷,不知她是想了什么办法。

缪乐妮一条又一条地发来,不厌其烦地和她解释。

“我连续加班三天,快累瘫了,本来打算周末去看他,谁知接到通知,说是周末还要加班,我整个人急到不行,彻夜失眠在家门口转来转去,结果真的病倒了,高烧不退,送去医院一看是急性肺炎,还兼有急火攻心的症状,嘻嘻。”

“现在算是幸运,也算是不幸运,因为我和他就在同一家医院的住院部,我在二楼,他在五楼,但我暂时不能下床,也不能去看他,怕传染给他。”

“不过,他的小姨白天来看我,给我送来一碗热乎乎的冰糖炖雪梨,真的好温暖。”

“仔细想一想我和他超有缘分,这下是真的成为病友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很神奇?别说你了,我自己到现在都难以置信!”

“一想到他就在楼上,就感觉很幸福,唯一受不了的是我老在咳嗽,停不下来,喉咙都充血了。”

沐溪隐赶紧叮嘱她好好养病,不要再发了,以免劳累。

放下手机,她有些胆战心惊,还没有缓过神,就看见骆姐走过来,表情比前几天都要凝重。

果不其然,骆姐开口就是一堆剥豆子般、速度明快的埋怨。

“这几天我简直是生不如死。负责华东区的总经理引咎辞职,空降的新任总经理竟然是一个二十九岁的女人,比我小那么多。我完全适应不了她的风格,每次开会就是她一个人的漫长演讲,说到一半就哭,自我感动,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她还找每一个人谈话,包括实习生,谈一句写一句,当证词一样。她最爱找我谈话,大致是对我这个大龄未婚女人的身心健康表示担忧,还时不时对我饱含深意地一笑,我简直不知道她一脸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沐溪隐认真地听她说。

“我现在快憋屈死了,工作没效率,做事越来越慢,爱拖延,烟瘾越来越大,再下去可能会得抑郁。”

沐溪隐立刻问她上回说的心理诊所有没有开门。

“那家估计是倒闭了,我决定预约另一家。”骆姐几乎要抓狂,“我的状态已经够糟了,怎么又让我遇到这样一个女人?”

沐溪隐有些读出了骆姐潜在的焦虑,一个比自己年纪小那么多的女总经理忽然出现,似乎在说明一个道理,生活中多的是比你年轻有才华的人,一来就排在你前面,你必须接受现实,承认自己某方面的失败。

“其实我还不如你呢。”骆姐叹一口气,面有郁结,“别看你现在只是一个服务生,但你年轻,有的是时间,等拿到文凭后换一份更好的工作,再成家立业,爱□□业双丰收,好事不断,圆圆满满,而我的人生已经能看见结局了。”

“骆姐,你年纪不算大,为什么总是一副已经看到头的模样?你的人生还有很多可能,只要你愿意改变……”

“别灌我鸡汤。”骆姐麻利地挥手打断她,“改变?我早不是二十岁出头了,现在连记忆力都在逐渐减退,学习技能为零,人都懒惯了,谈什么改变?能维持现状就是万幸。”

沐溪隐闭嘴,骆姐幽怨的目光飘来飘去,直至落在不远处的应书澄身上,惊鸿一瞥,才甘愿定住,“你看看,还是你的工作好,能近距离欣赏美色。”

“他?他也不是每天都来。”沐溪隐解释。

“我看他来得够多了。”骆姐转过头,话锋也是急速一转,“你和他很熟悉吧?”

“普通朋友,会聊聊天,但也不算是很熟悉。”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不知道。”

“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到底在和他在聊什么?”

“基本上是我在说,他在听。”

“哦?现在这个时代,会安静倾听你说话的男人现在倒是不多了。”

沐溪隐点点头,说:“他的确令人感到安心,有时候一些内心话会不由自主地对他说出来。”

感觉他像是一面海水,什么东西扔进去都没有杂音,让人很有安全感。

骆姐闻言再次看向应书澄,目光带上了考量,半晌后默默地说:“算了,我最近没心情再去搭讪大帅哥了,还是去找一个专业的心理医生谈谈才是正经的。”

咖啡馆打烊后,沐溪隐锁好门走出来,看见应书澄找了一辆山地车,走过去一问,原来是他朋友刚刚送来的。

“反正睡不着,想着打发时间。”

“我很久没有骑车了。”沐溪隐开心地看着这辆车。

他松开手,让她来骑。

于是,她优哉游哉地骑了一圈,回到原地时脸上都是笑,“有些生疏了,不过感觉还是很轻快。”

她轻轻跳下来,将车子还给他,他收好,问她:“考试顺利吗?”

“还不知道结果,大概要等二十天,但我觉得还不错。”

他点了点头。

因为骑了一圈的车,她不想再跑步了,和他站在原地,有一句每一句地说起话来。

“你觉得一个人生活最重要的是不是有安全感?到了一定年纪还是一个人会不会特别孤单?”她想起骆姐,有感而发。

“一个人生活会孤独,两个人生活也会,关键看有没有找到合适的人。”

“那你觉得什么是合适?”

“可能是不说话也能明白对方的感受。”他随意地说,“这样就省了很多麻烦。”

她手肘靠在山地车的握把上,似在思考。

“你想找一个人陪你吗?”他看她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她蓦地抬头,对上他清亮的眼睛,“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去找一个可以照顾你的人。”

“谁会无缘无故地来照顾我?我觉得找一个能互相照顾的人就好。他可以照顾我,我也可以照顾他,在他难过的时候我可以借出我的肩膀。他可以很信任我,将心事讲给我听。”她说的时候就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他安静地和她对看,她皮肤很白,鼻尖又红,羽绒服的毛领蓬松柔软,包裹着她的脑袋,让她看起来活像是一只从深山里逃出来的小狐狸。

夜阑人静,这只狐狸不仅跑出来,还说出如此贴心的话。

和她相处时间长了,真觉得她和一些认识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们穿着时尚,她不是;她们自作聪明,她没有;她们急于问他要一个答案,她几乎不问他什么。

和她做朋友是舒适自在的。

“你很冷吗?”他察觉她越来越红的鼻头,柔声了一句。

被他一说,她打了一个喷嚏,幸好提前一步转过脸,没有波及到他。

等转过脸的时候,一张摊开的雪白纸巾非但是递了过来,还直接裹住了她的鼻子。

……

“这件事,我自己来就好。”她赶忙取过纸巾,退后一步站好。

难得对女生服务却被拒绝得这么彻底,他也没计较,“早点回去,别感冒了。”

“你还说我,你自己穿得那么少,不怕冻坏吗?”

“习惯了,以往的冬天还会去野营,山里的温度比这里低多了。”

“在野外需要钻木取火吗?”

“有时会用放大镜。”

“听起来很有意思。”

“女孩子别轻易尝试,尤其是体质差的,容易在外面生病。”

她摸了摸鼻子,轻轻地一哼,不置可否。

他看着她的脸,忽然问:“你属猪的?”

她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她的生肖,难不成是她的动作看起来像?

“很小。”他低声说了两个字。

她不明所以,歪了歪头,想到一件事,告诉他:“我妈妈在家里就叫我小猪,到现在还是。我真的觉得被她叫坏了,我有时候会忽然变得特别懒,什么都不想做,一动不动。”

说着她自嘲地笑笑,总结一句,“就算取昵称也不能太随便,别学我妈妈,认定是自己亲近的人就变得很草率。”

让她没想到的是,等他送她回去,告别的时候竟然提出和她交换手机电话,但她不知道的是,他几乎没多的考虑,神情自若地输入了“小猪”这个备注。

“你确定这个号码是打得通的吗?”她问。

她早就发现他每次一到咖啡馆都会关闭手机,似乎是不愿意被人找到,这样的行为在这个时代是少见的。

“可以打通,开机后也有提醒,如果是你找我,我会回复。”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但依旧是没有问出口,只是默默地将手机放回包里。

说来也怪,他和她像是零点以后的朋友,一起夜跑,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她在说他在听。她对他的了解始终很少,到今天终于有了他的联系电话。

“明天见。”他说完离开。

她留在原地几分钟,心想这还是第一次,他没有无声的告别。

明天见?他的口吻像是他们是老朋友一样。

朋友?

和他?

她心里竟然有真实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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