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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在计划着，怎么通过那两个不同的祖宗牌位找出那几户迁移的人家的时候，黄老六就给我打来了电话。他说就在明南市区下辖的一个村，急需道师，要马上能干活的。而且点明了，是道师，不是市里的风水先生或者地理先生，就是要丧葬一条龙服务队的道师。
小漠现在还处于被他爸严格管教阶段，他是肯定不能跟我一起过去了。不过他还是很够兄弟的，把车钥匙给了我。
我跟着黄老六的定位，去到现场一看，哇！这是什么情况？一条村里的黄泥路旁边，停着一溜的车子。往里一点，那荒地上，站着好几个手里拿着手机，化着妆，正叽里呱啦做直播的男男女,女。再往里点的荒坡上，东一个坑，西一个坑，到处都是被掀顶的坟。有金坛被打翻的，有棺材露出头的。在那荒坡上，走动着的人主要有两拨，第一拨是察警，另一拨是村民。警戒线拉了好长，圈了至少一半个山头。
黄老六看到我过来了，马上挤到我身旁，说道：“大事件啊，有两家人跟我约业务。可是迁金坛这个，我也不会，我给你介绍业务，就收你一单五十块的提成，怎么样？”
“这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他没说完，我就打断了他：“你把我手机号给主家，到时候，打我手机联系我的，都给你提成。就这样定了。”我快步离开，走向了那边小树林边上的人。
我看到我爸了！我爸身旁还有好几个之前见过的道师。几乎我们这附近的道师都聚集过来了。我站在我爸身后，低声叫着：“爸，这怎么回事？”
我爸回头看看我，说道：“你也得到消息过来了？唉！造孽啊！”他们几个老头子一人两三句的，跟我说了情况。就是今早上，一大早，出门放牛的村民，看到这边山坡上这模样，就直接报警了。这个荒坡上，所有的坟头都被挖开，老坟里的金坛被推翻，有的金坛都坏了，有的盖子掉出来了，有的还算完成。那种金坛其实很厚实，就算挖出来，想要直接敲坏都很困难，但是一个晚上这么多坟头被破坏，就透着些诡异了。除了老坟，新坟也有三四座，棺材头露出来，棺盖都被破坏了。
我听着这情况，心里就沉了下去，可以说，这情况要是我一个人，我是一头懵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么一圈道师里，总有几个老人家比较有威望，给大家几点提议。我们这些道师要做的就是，协助主家人，尽快完成坟头的清点整理。金坛损坏的，一律换新坛。主持的道师就要负责看好捡回来的骨头够不够数，总要有个全尸。被挖开的坟头，肯定就是影响风水了，能迁葬的就直接迁了。主家要是一时找不到地方的，就先抬他们村附近的山洞树洞里去。新坟都需要换棺材，安排抬八轿的人手也要跟上。
“现在最主要的是，”一个老师傅说着，“黑棚子！你们看看，察警那边都是用他们的蓝布来盖着的，这都十一点了。今天肯定忙不完，黑棚必须先准备好。他们那边一允许我们进场，就先架棚子。”
我看看这半个山头，这要是架黑棚，要多少黑布啊。我也就脱口说出：“要不等太阳斜了，我们再捡，没有阳光就不需要黑棚子了。”
那老头低下头，眼睛从厚厚的镜片上方看向我，问道：“哪家的！你家教你太阳下山了捡金啊？”
“这不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吗？”
我爸用手肘捅捅，我，示意让我别说话。老祖宗的规矩不能破坏，这黑棚子不能省。
村里那个挂着第一书记牌子的中年男人问着：“各位师傅看看，这会不会是盗墓？”
那些大师傅都不说话，我只能说道：“不是！我们这边有捡金风俗，没什么财物来盗墓的。而且之前报道的，我们这边的盗墓都是直接开钩机。唯一有可能让贼惦记的，就是那种祖坟里的衣冠冢。之前就是几个年轻人开着钩机，钩了一座清朝的老坟，盗出了坟里的一件清朝官服。这地上也没有钩机的印子。一个晚上挖成这样，盗墓的没那个本事。”
说到这，我自己闭嘴了。难怪所有人都不回答，跟这些老人家比，我还是嫩了点。这些老家伙肯定都知道，不可能是盗墓。那就说不清楚了。这说不清楚才是最可怕的。
我们这的察警还是比较尊重民俗的，就这种场面，要是说不让收拾，晾个几天先调查的话，估计场面都控制不住，他们会被连带着祖宗一块骂了。所以在中午十二点多，他们的调查暂停，就跟村长说可以先各家收拾了。只是有什么疑点，直接跟他们汇报。
我年轻，而且刚才似乎说错了话，我被安排负责一家人的捡金业务。算是现场业务里比较轻松的那种，因为他们家的坟头比较靠近路边，被破坏得不是很严重。之前骂我的那个老人家负责一个新坟去了。
跟我沟通的那个主家男人，是早上刚从市里赶回来的菜商。他眉头皱得都解不开了，说话间，好几次说道，他车后面还拉着一车的菜呢。今天的这事，他要赔不知道多少钱。
“死者为大！你要是还忙着你的生意，那我就先去帮别家了。”我打断了他一直的抱怨。他老婆一下挤到我面前来说：“师傅，师傅，你看，怎么办。你说，我们马上办。”
我抽出纸笔，开始给他们列单子。他们家的现场，金坛没有被破坏的一个，被破坏的两个。一边写着单子，一边问着：“你们家有合适的迁葬地点吗？”
男人犹豫了一下，才说道：“那边山脚，菜园边，我爸妈都在那边，这三个是我爷爷奶奶和太奶奶。”
“地方够大吗？迁三个过去。”
“应该够的。”
“行，你去买东西，让人带我过去看看。可能的话，找人挖坟坑，今天日落前能迁过去。”我递上了字条。
男人接过，跟老婆商量了一通，又来问我能不能让小钩机来挖。现在各家都在忙，他们孩子也在外打工，暂时回不来。
“行吧！尽快，叫上小钩机，我去划地方。”就挖坟坑这活，现在这情况，还是谁也不计较了，能轻松点就轻松点吧。
我们这边，没有那种大的家族式的墓葬群，都是哪合适就葬下。清明扫墓，经常是要跑三四五六个地方，才能把祖宗走一遍的。但是这几年，也有不少年轻人，愿意把家族里散落的坟头都迁到一起，再定做一整套的墓碑，铺好花砖，扫墓就轻松很多了。
所以现在临时让迁坟，很多人都选择了，把这边荒坡的坟，迁到家族别的坟一起。
钩机挖的坟坑，快就一个字。等我们回到那边荒坡的时候，黑棚子已经搭起来了。点蜡烛上香，烧纸钱，告知先人，突发事件，需要迁坟。纸钱熏坛之后，我就站在他们夫妻两身旁，看着他们一块块骨头捡出来，摆放在黑布上，再一块块骨头捡到新买的金坛里，确认没有遗落的骨骼，才封坛，放入箩筐。
一般抬箩筐的都是男人，但是现在这情况，谁家没一两个坟在这荒坡上，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人来帮忙。他们家三个坛，就是六个人的工作量。
我还能着急呢，就看到凡叔带着人手过来了。朝着凡叔使劲挥手，他就点了几个人先来帮忙我。
这一趟下来，完工时都已经是五六点了。看看现场的情况，今天是肯定完不成任务的。我爸那边也完了一趟活，就在小树林边上抽着烟。
我给那主家男人留了手机号，这大红包今天估计的准备不出来的，只能后面再联系了。这种红包钱，放心，绝对不会有人拖欠的。
我洗了手，回到车子上取了驱蚊花露水，走向我爸。喷了一通之后，递到我爸面前。傍晚时分，小树林边，那种花蚊子，能让人想把皮撕下来不可。
凡叔看着我，笑道：“哟，这都成城市崽了！还喷这个！”
我白了他一眼，直接把花露水收到背包里，学着我爸的样子，点上烟。他们老一辈的道师就没有不抽烟喝酒的，在户外，香烟就是他们的蚊香。
我爸轻声问着：“你那边没出问题吧。”
“没有，一切顺利。”
“嗯，这样子，今晚上，估计要有人守夜了。”
“这是谁弄的？为什么弄成这样？”我问着。
我爸看看我，才压低声音说道：“老李说，这是小鬼，在找东西呢。一个个坟头翻过去，没找到它要的东西。”
“小鬼？小鬼能挖坟头？”我是第一次听说。就算是鬼怪小说也没这么写的好吧。我忍不住捏着我的坠子，在脑海里问着：“弟弟，你能挖坟头吗？”
很快那个小男孩的声音，就出现了。“挖不了。用手挖，手直接穿过泥了。”
我脱口就对我爸说道：“小鬼挖不了坟。”
“老李说的！”我爸用下巴示意我看了过去。就在那边半山坡上，那个老人家正让人抬棺，而他走在队伍最前面，在撒纸钱呢。一串鞭炮声响起，他们的脚步就在鞭炮声中，走向新的坟地。这个老李，就是这次来现场的道师里年纪最大的那个，就是刚才怼我的那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