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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谢启然依旧端坐着不动，迟轻羽起身，正准备拉他一把，然而不曾想手刚一伸出去就被人紧紧握住了。

“轻儿，本王有愧于你。”

谢启然紧紧的攥着迟轻羽发凉的指尖，深色眸子中浮起的不知究竟是酒汽还是水汽。

迟轻羽身形瞬间僵住了，一颗心呼啦呼啦地往下坠，无数种念头在她脑海里翻腾奔涌。

难道是今晚宫宴上谢启然一时兴奋过头答应了哪家贵小姐的求亲？

又或者是一时酒醉后没控制住自己，做了错事？

也可能是重遇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姑娘，然后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没有放下过她？

还是说谢启然多年前无意流落在外的儿女终于找了回来？

……

“都不是……”

头顶有温略微带酒气的气息洒了下来，奈何迟轻羽整个人还处于混沌之中，只下意识的接话，“什么都不是？”

“你刚说的那些，都不是。”

谢启然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又好气又好笑，他实在想不通眼前这位女人的脑袋里究竟都在琢磨些什么。

不过，他看起来像是那种缺乏担当的男人吗？

“我刚说的……”迟轻羽突然半路离家出走的神思终于回来了。

天呐！她刚刚居然把心里的嘀咕都说出来了吗？

看着眼前女人因为一时羞愤难当，连耳朵都开始变红的可爱模样，谢启然喉间轻颤，发出了好听的笑音。

“原来本王在轻儿心中的形象是这么糟糕啊……”

男人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尽数喷洒到了脖子处裸露的肌肤上，迟轻羽立马敏感的缩了缩脖子，顺势从谢启然宽阔的怀里逃了出去。

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迟轻羽好不容易才将自己脸上的热意压了下去。

“谁让你有事无事说什么有愧的……”迟轻羽小声嘀咕着，把责任都推到了谢启然身上。

“确实是本王不好，在轻儿需要本王的时候本王却没有及时出现。”谢启然那边却敛起了笑意，神色变得极为认真。

当暗卫向他汇报说迟轻羽在安慈殿前顶着烈日一站就是两个时辰的时候，谢启然差点失手将皇帝的朱笔摔落到地上。

他恼自己还是将她卷入了皇家的浑水中，他更恼自己没能尽全力护她周全……

那种心肝俱颤唯恐失去的感觉，谢启然发誓此生都会记得，这世上也唯有迟轻羽一人，能轻易地便牵动他所有的情绪。

“你今日这是怎么了？”

迟轻羽不明所以，总觉得今日的谢启然有些奇奇怪怪的。

“今日一早，皇祖母便召我去了安慈殿。”谢启然开口，同时小心察看迟轻羽的神色。

其实皇祖母召他过去也只是寻常闲聊了几句而已，他所了解到的讯息皆是通过暗中安排在迟轻羽身边的暗卫而来，之所以故意提及太后，也只是想看看如今迟轻羽对太后的反应如何……

果不其然，一听到安慈殿三个字，迟轻羽脸上的情绪便很快散了开，只留下微抿的唇角，透出几分凉薄的意味。

此刻，迟轻羽才算明白，谢启然今晚奇怪的表现以及所言的“有愧于她”究竟是所为何事了。

“皇家水深复杂，即便是贵为万人之上的天子，也不可能将一人保护到滴水不露，所以，你也不必自责。”

迟轻羽心里从未怨过谢启然，自然更不愿看到谢启然自我责备的样子。

可这也并不代表，她就甘愿接受与深宫纠缠不断的生活。

“皇祖母她……”谢启然有些泄气。

要说什么呢？

说皇祖母她其实也有自己的考量？说皇室从来都是如此看重虚无缥缈的名誉，并不是刻意针对迟轻羽一人的？

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可是与之相反责备皇家的话，他就更说不出口了……

有阵凉风吹过，惊扰了院中桂树枝桠上做着美梦的鸟儿，鸟丈夫翻身不动声色的换了个位置，恰好挡住了吹向妻子儿女的凉风。

适才起，迟轻羽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垂手立在院中，面色恬然的听着谢启然开口。

“轻儿，你可知你和小景搬过来的这段日子，其实是本王二十余年来最留恋的时光。”

京城中人人都道，定王殿下年少时便聪慧异常，文韬武略，才貌惊人，即便是在个个优秀的皇室子弟中也依然出类拔萃，更是深得当今天子的喜爱和太后的怜惜。

唯有谢启然自己清楚，这么多年来，无论身边是如何热闹非凡，他的心底却始终是荒芜一片。

直到迟轻羽和小景的出现，他心底那片荒芜之地，才被洒上了种子，渐渐发芽开出花来……

“谢启然，如果我说我懂得你的感觉，你相信吗？”迟轻羽站在距谢启然仅短短一尺的地方，深深的望进那双黑眸里。

在经过无数次的心理暗示无效之后，迟轻羽不得不承认，她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在谢启然的身上找到了让她情不自禁依赖的感觉。

也正是因为想要遵循心里的这种感觉，她才甘愿顶着被世人戳脊梁骨的骂声，带着小景搬进这里，开始“同居”生活。

“本王相信。”谢启然给出了最坚定的回应。

两人的视线在微凉的空气中摩擦纠缠了许久，迟轻羽袖口下的手攥紧了又松开，突然下决心放纵自己一把。

“好，谢启然，我今日就跟你实话实说吧！皇家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好，我天性向往自由，也着实不愿再与那深宫产生什么牵连，但是你，我和小景都是想要同你一起生活下去的。”

“所以，如果让你两者择一的话，你会愿意放下你面前的那个天下吗？”

迟轻羽这一番话说的虽然很快，却极为认真，直到话音完全落下，还能感受到胸腔处轻微的颤动。

江山与美人，自古以来仿佛就是皇室中人逃不开的话题。

“本王……”

短暂的沉思之后，谢启然薄唇微启。

“算了——你不用回答了！”

迟轻羽却抢先一步开口打断了谢启然的话，像是怕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回答一般。